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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洇春拍了拍红袖间落下的絮白的雪丝,精致的面上显出几分不耐与微微冻出的薄红。
罗大少爷不是一次来剑峰的练剑台了,从前,他也曾应邀同一些关系不错的丹峰同门前来剑峰观摩剑峰弟子练剑。
当然,他们大部分其实都是来看江让的。
不得不说,便是在遍地俊男美女的修真界,江让的相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出众。
青年骨相优越,鼻梁挺拔,唇角天生上扬,两弯眉眼笑起来如夜空中朦胧的上弦月,舞起剑来更是爽朗清举、意气风发。
更不必提他还相当懂得照顾、体贴人,不会冷落任何前来观摩剑术的弟子,若是有幸,某些弟子还能得到青年贴身亲近的指导。
这样一个人,谁会不喜欢?
当时的罗洇春虽然嘴上说着是来看江让笑话的,实际上,整场下来,光属他的目光挪也不曾挪过。
当然,期间若是看到江让对旁人细心指导、言笑晏晏,他又免不得心口发酸,嘴上尖酸刻薄地来一句‘假模假样’。
他是刻意说给青年听的,而往往这个时候,不出所料听到他酸味满满的话语的青年也会将目光投向他。
自然而然的,两人会吵得不可开交,怒上心头还会打一架。
但不得不说,罗洇春喜欢青年完全关注自己的模样。
那样怒意勃然的青年,脖颈处会泛起性感漂亮的青筋,一双明亮的黑眸中完完全全倒映着他……就好像、好像整个世界都只余下了他们二人。
…
罗洇春抿唇,提起朱红明丽的昂贵衣摆,抬眸看向练剑台时,眉宇间是止不住的嫌弃。
同丹峰的四季如春、丰盈硕美相比,剑峰的练剑台实在过分空旷荒芜,不仅如此,那些青年弟子们练剑时也丝毫不注意形象。
他们大多穿着一件薄白的练功服,后背心都露出汗渍,额头更是汗流如注。
剑修需要炼体,本就艰苦,即便是修仙者,但因修为并不高,体内杂质并未全然排除,难免会有些汗味的气息。
罗洇春抬头轻轻掩了掩鼻息,嫌恶蹙眉。
练剑台上弟子众多,又全都穿得是练功服,乍一看过去,想找到人十分不容易。
但罗洇春却相当熟练地往人群聚拢得较多的地方看去,果不其然,方才探眼看去,他便见到那方才收了玄剑,看见他跟撞见鬼似的青年人。
眼见对方转身就要从另一条小道下山,罗大少爷当即着急了起来,他脚下迈开,却因为繁复的衣带与链条而被时时阻碍勾缠。
不得已,罗洇春只好不要钱似地砸了一张高阶破障符。
符篆方才丢出,眼前道路瞬间顺畅无阻,不少被符咒力量隔开的剑峰弟子怒意冲冲看来,察觉到丢符是罗大少爷,又若无其事地扭回了头。
丹修惹不起,丹修世家更是惹不起。
江让眼见自己逃不掉了,只好按着额头,眼见那红衣青年脚下急促、浑身咣当地朝自己走来。
“江让!”罗洇春精致的狐狸面泛起春潮似的红,他扬了扬削尖的下颌,咬牙切齿道:“看到我你跑什么?”
江让一手摩挲剑柄,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干笑道:“没有啊,倒是你,又来找我做什么?我最近可没找你茬。”
罗洇春抿唇,略微狭长的乌眸紧紧盯着青年,好半晌,他动了动浓密的睫毛,不自然地偏开眼道:“我有要事同跟你说。”
江让微微蹙眉,沉思片刻,还是嗯了一声。
周围不少弟子已经十分有眼色地退开了几分。
罗洇春沉默片刻,喉头的呼吸变得逐渐平缓,好半晌,他才道:“江让,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别被人骗了。”
江让方才抬眼,又听到对方接了一句:“你了解祝妙机吗?他是天生灾体,祸害了无垢阁无数弟子,不仅如此,卜星阁阁主也曾断言他是天煞孤星,江让,你不该带他回太初宗的。”
空气中沉默了半晌。
好一会儿,罗洇春都没听到青年的声音,他心下微乱,忍不住想,江让到底是在太初宗长大的,又几乎将昆玉仙尊当做亲生父亲对待,对方现下大约是伤心的,毕竟一颗真心被骗,甚至可能祸及宗门……
可还未等他转回思绪,便听到了一道难得平静、笃定,甚至称得上认真的声线。
“罗洇春,你不必多管闲事,阿妙没有骗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天生灾体。”
红衣青年愣愣的抬眸看去,他几乎要撑不开眼皮,只觉得眼中无故地凝着无数的雨水风雪,它们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想要伸手揉一揉,却又无端难堪。
可江让还在说,他说得认真克制极了:“我知你是好意提醒,但阿妙是个很好的人,天生灾体不是他想要选择的,他吃了很多苦。当然,我带阿妙回来也考虑过很多,好在师尊有压制灾体的方法,阿妙戴上了困命锁,如今已与普通人无异了。”
“我今日同你说这么多,也是想告诉你、包括所有人,”青年了然的扫过四周,继续道:“阿妙是我喜欢的人,将来也会是我的道侣,我会护着他。如今他既已是寻常人,希望你们也不要用异常的眼神看他。”
说完,额头微微溢出细汗的青年微微颔首,转身便要离开。
但就像话本中演绎的那般,勇敢表露心意的青年方才转身,便看见了站于他身后、听到他一番肺腑真情的爱人。
罗洇春看着那白发的男人眼眶微红,轻轻唤了一句“阿让”。
他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可怜的戏外人一般看着,看着江让握住对方的手,露出一个华光俊秀的笑,看着青年颇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边小声安慰着什么,一边紧紧扣住对方的手腕,两人相携而去。
谁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仿佛他是个再可笑不过的路人甲。
罗洇春红肿的眼眸空茫地看着下山的峭壁,好半晌,他猛地大喘一口气,胸口像是漏了洞的岩洞一般,穿过其间呜呜的风声如鬼怪于耳畔低语,嘲哳难听。
他捂住耳朵,跌跌撞撞,不知自己如何下的山。
总之,当他回到令他安心的的洞府中后,眼前是光怪陆离,而世界也慢慢陷入了一片长久沉静的漆黑。
*
罗洇春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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