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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面对封建大家长毫不讲理的逼婚,他再也难以忍受,红灼灼的眼眶湿意逼人,咬牙大声道:“……不讲理!我今儿话就放这了,这婚,我就是死都不结!”
“混账东西,你给我跪下——”
阿爸被气的将烟枪狠狠敲在桌案边,咳嗽得额露青筋。
一旁的阿妈赶忙帮他顺气,面露焦色,眼尾的鱼尾纹深深纹入血肉,她对江让道:“让宝,你听话,阿爸阿妈都是为你好,成家立业,得先成家啊!结婚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阿爸阿妈再不管你了成不?”
江让闭了闭眼,忍耐地抿唇,他深深看了眼一旁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宛若被人操控的傀儡人一般的兄长,深呼吸一口气,双膝再次用力砸在硬实的土地板上。
屋外的雨很大,可江争依旧听见了少年腿骨撞在地上的声音,沉闷、压抑,仿佛有无形的锁链正压着他的脊背,可少年却始终挺直了脊骨,不曾弯曲一分。
分明是那样斯文、易碎的容貌,怎么会露出那般锋锐、不屈、冷漠的神色呢?
少年似乎很清楚自己与这个沉在老旧思维的家庭格格不入,所以他不会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去尝试螳臂当车地说服他们。
他只是哑声地、剖心挖肺的道:“阿爸、阿妈,儿子很感激你们的养育之恩,不曾有一刻敢忘。是儿子不孝,但我与哥哥之间实在只有兄弟情谊!”
“我不需要哥哥围着我转,我也不需要以婚姻的形式将哥哥作为奴隶一样地捆绑在身边,阿爸阿妈,我成年了,我有手有脚,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自己去挣、自己努力!”
少年这样说着,染着潮红的眼眸看向一畔始终沉默的兄长,似乎在竭力寻求哥哥的支持。
可江争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一句话都不说的站着。
那样高大的、沉闷的、如小山似的背影中竟迟缓地显出几分莫名的哀伤来。
江让知道哥哥只是被愚昧的观念驯化了,或许会偶尔挣扎,可只要还在这里、还在大山里、还被这些闲言碎语挟裹着,哥哥就永远无法挣脱出牢笼。
江让从来不觉得江争对自己的爱是所谓的爱情。
男人只是长久的被言语、环境影响了,才会误将亲情视作爱情。
甚至于,在江让的眼中,江争都不能完全算作一个拥有自我意志的自由人。
谁会去相信一个思想残缺的人口中的爱呢?
所以江让不再将结盟的目光放到江争的身上。
他想,只要能熬过这段时间,等熬到开学的时候,一切就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江让甚至开始计划,暑假足足有两月的时间,家教看样子是做不了了,但他可以去镇上封闭的厂里干活,这样阿爸阿妈也很难找过来。
少年一切都计划的很好,甚至当晚就当着江争的面将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收拾好了。
可当他第二天醒来,等全家人都下地干活没了动静,背着书包想想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
他就这样被锁在自己的家里,失去了人身自由。
江让脑中一白,近乎失态地去撞那扇木门,他用手去掰、用菜刀去砸、用所能想到的一切东西去自救……
可那道被捆了几道锁链的门却始终纹丝不动。
甚至因为动静过大,隔壁的张家婶子都劝道:“江让娃儿,别弄了,你家门锁了好几道,你本也就年纪到了,老老实实结婚才是正道,像我家崽子,下月不也要讨媳妇儿了,村里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江家屋里再没了动静。
江让双手抱膝蹲在地上,汗津津的面孔毫无颜色,活像是一尊不会哭不会笑的石像。
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直至屋内那扇小到只能余下头颅的顶窗逐渐变得漆黑,门外才传来了锁链的动静。
少年面无表情地抬眸看过去,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水洗了一遍,白皙的下颌角因为长久地钉在膝上,抬起几分的时候,都洇出湿红的一片。
“让宝!”
门终于打开了,来人看清楚屋内情形的一瞬便克制不住地痛呼出声。
只见那阴惨惨的房屋内四处狼藉,菜刀、砖头……任何想的到想不到的东西都堆在少年的脚踝边。
而桌上遗留的菜食,动都不曾被动过。
“让宝、让宝……你别吓哥哥……”
粗糙却温暖的手掌颤抖着抚摸着少年惨白的脸颊,江让迷迷糊糊地睁眼去看,天色很暗,他看不清江争的脸、表情、动作。
但他能感觉到,哥哥在伤心、在害怕。
江让动了动干裂的唇,他想道歉,想告诉哥哥自己没事的。
可他不能这样做。
他必须要坚定自己的决心,抗争到底,他要对自己、对哥哥负责。
于是,江让慢慢站起身,拨开江争的手掌,推开兄长温暖的令人依恋的怀抱,哑声道:“哥,我必须得走。”
江争几乎失力地站在一侧,像是一颗摇摇欲坠的、被人砍伐腰断的大树。
江让背上自己的书包,刚想要离开,却被随后赶来的阿爸阿妈逮个正着。
阿妈在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以及少年明显要离家出走的模样,整个人都恍若喘不上气一般,她用力地锤自己的胸口,大哭道:“让宝、你这是要去哪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你现在为了违抗阿爸阿妈的意思要离家出走了吗?!你这是连阿爸阿妈都不要了啊——”
她说着说着,眉头皱得用力,声音也愈发虚弱,半晌脸色煞白,竟是一副被气得要栽倒在地的模样。
眼见阿妈情况不对,阿爸和江争都赶忙去扶人。
江让也被吓得不轻,几步跑到阿妈面前,抖着嗓音道:“阿妈、阿妈,你怎么了?!”
阿妈嘴唇微张地喘气,用尽力气也说不出一句话,只一味揪住胸前的衣物,面上风吹日晒的皱纹挤作一团,痛苦至极。
江让被吓得不轻,当即便抖着嗓音道:“快!快喊车送阿妈去镇上的急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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