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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线容易,收线难。
陈伏要见章年卿,章年卿却迟迟不肯露面。冯俏见他摆谱的厉害,笑问他:“章大人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章年卿神态悠闲的摆弄着冯俏亲手种的花草,掐断一枝,闻闻朝露:“真香啊。”他把花别到冯俏耳旁,真真是人比花娇:“不唱哪一出。”
冯俏见他辣手摧花,拦之不急,瞪他一眼,心疼道:“你怎么手那么快啊。”
章年卿摸摸她小巧的耳垂,替她顺气,笑道:“如果引着陈伏的那个人不跳出来,我就不打算按他的意思办。他以为我会干什么,我就偏不干。天下没有这样事,想让别人替他做事,还遮遮掩掩不肯露面的。”
“万一他恼羞成怒,要杀了陈伏怎么办?”
“那正好,他连唯一能制住我的陈伏都没有了,我就更不用听他的话了。”章年卿笑得肆意,眼中晦暗明灭,冯俏没有注意到,其实……算了,纵然他再不济。俏俏和青鸾,也不是他们轻易敢动的,祸不及妻儿,除非他们想结仇。
京城,谭府,长柳台。
数位中年男子聚在长柳台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各个神色焦灼,忧心不已。
“章年卿若不动起来,我们便陷入僵局了。”“他不动,后面的事怎么继续。”
李舒咬咬牙,推开书房门,大步向长柳台走去,“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谭宗贤站在窗前,远远看着。李舒安抚下众人,又折回来。他头疼道:“章年卿怎么是个软硬不吃的主。看他在科举新策上那么热血张扬,原以为是个忍不了世间不公的主儿。想着有陈伏在旁,事关天下黎民,知己兄弟。他总该重视几分,却没想到这么……”一时半会找不到词,他啐道:“混蛋!好像是我们求着他一样。”
谭宗贤淡淡看他一眼,“原本就是我们求着他。”
“闯林哥!”李舒欲言又止,表情震惊。他难过道:“你怎么能说这样话。”承认他们求着一个毛头小子,李舒心如刀割。
他一路陪着李闯林过来,看着他从齐王府的一个无名小卒,到如今名震天下的谭宗贤。其中心酸艰难不提也罢,只是如今看着他束手束脚,不得施展,还得把希望尽数托在一个洋洋摆谱的小儿身上,便觉于心不忍。
谭宗贤淡淡一笑,李舒一声闯林哥,将他的思绪拉回多年前。那时候他是个小小少年,常被父亲抱在膝头读书,世人多抱孙不抱子,父亲却对他格外疼宠有加。
一眨眼,父亲都去世十八年了。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都快两个十年了,竟连一点眉目都没有。
谭宗贤忍辱负重,躲在齐王麾下九年,整整九年。老天有眼,齐王继位了。原以为齐王继位,他的胜算会更大一些,却没想到,他从和景二十三年,一直等到开泰六年,掐指一算,又是七年。
前路渺渺无望,谭宗贤叹息一声,靠在宽大的圈椅上沉默不语。
他手无权势时,报仇无力。他手里有滔天权势时,却缚手缚脚,行不得一步。齐王如今霸着开泰帝的位子舍不得归还,一步步筹谋如何将大魏江山一统千秋。
如此这般,谭宗贤更加不敢透漏,‘扬州瘦马’是官养**的产物。若是齐王知道,他手上有治辖百官的利器,怎么肯眼睁睁的看着他摧毁这条线。
如今朝堂局势紧张,郑太妃和宣武大将军逼着皇上立太子,诚然,开泰帝并不愿立太子,也不愿将帝位归还和景帝那一脉。却苦于不能说出口,又不能表露的太明显。只能暂且搪塞度日。
前有二皇子虎视眈眈,后有四皇子横插一脚。王国舅听到皇上要立太子的消息,不知从哪拎出来十二岁的男孩,说是废后皇后所出。一时朝野震惊,王皇后所出,正宫嫡子!天下最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更让人心惊的是,王国舅说的还极有可能是真的。
开泰帝和谭宗贤怎么调查,都查不出破绽。谭宗贤心知,开泰帝如今也矛盾不已,此时认下四皇子的确是个办法,而且还是个再好不过的办法。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再贴心不过。
可这个枕头可不好接,当下是睡舒服了。日后可是一个大隐患,去之不掉的毒瘤。
用四皇子和王国舅的势力,暂时压住二皇子,让二皇子灭掉当太子的心,可行。开泰帝坐山观虎斗,只等二皇子和四皇子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可朝堂上就更难看了,原本齐王党和二皇子党已经把朝堂搅成一滩浑水。如过再搅合进来一个四皇子,朝堂上岂不是乱成一锅粥了。
说句不好听的,当年和景帝去世的时候,宣武大将军、刘宗光以及礼部尚书严福光,内礼大太监韦九孝都在场。太后给开泰帝交过底,和景帝去世其实是一场阴谋,一场宫变。
刘宗光搞不好就是二皇子的人。
朝堂三足鼎立,谭宗贤、刘宗光、王国舅。谭宗贤自己肯定是保齐派,他是齐地出身,便是开泰帝驾崩了,他也会拥着小齐王继位。
如此一来,朝堂上就成为泾渭分明的三大势力。以二皇子为首的,郑贵妃党、宣武大将军;四皇子为首的,王国舅、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渊源的陶金海;以及开泰帝为首的,小齐王、谭宗贤及诸位齐地上来的人。
时局如此,也不怪郑贵妃和王国舅因‘扬州瘦马’打起来。现在摆明了,谁能抓住文武百官的把柄,谁就是将来继大统者。
得民心者得天下,众望所归。
内院,于开泰帝而言可能是个陌生的词。
于郑贵妃、王国舅及……李闯林父亲并不陌生。
泉州沉船案后,李威被革去官职,流放岭南,路行一半便死了。临死前,李威叫过小儿子李闯林,将他压在身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让他装死。
李闯林怕的浑身发抖,装也装不像。李威看着儿子笑,目光又无奈又悲伤,“你怎么这么笨。”
李威苟延残喘,索性吐了他一身污血。押送的官差嫌脏,检查的便不那么仔细。李闯林便趁人走远后逃了。逃之前,他将父亲草草埋在乱石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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