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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溶一把揪住楚耀南,痛心又焦急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他说:“老爷子心里,真正的儿子是你,他的眼神我看得出。你若是有个好歹,他不会原谅任何人。不如我们死在一处!”
“南少,祖宗,你到底要去哪里呀!”猴子跺脚问。
楚耀南恨得牙关紧咬,低声说:“我的一个朋友,初恋的恋人,她家人,托付给我带去北平的。我不能负她。”
“走!一起去!”秦溶利落道。
众人开车随楚耀南在炮火隆隆的夜色小巷里穿梭,直奔远方。
车队几乎是迎着炮火而去,不时有流弹炸响在身旁。
秦溶大喝道:“停车!掉头!”
楚耀南却执着着用臂肘顶开他,大声嚷:“你下车,我自己去!”
反令秦溶惊诧楚耀南的失态。仿佛自认识眼前人起,没有什么事能令他如此执着。
秦溶不能眼睁睁看他率领兄弟们冲向火海弹雨中,但尾随在身后那大卡车中的便衣军队荷枪实弹已经迫不及待。
“妈啦个巴子的,怎么不还击呀!”有人大骂。
“该不是让小日本关在营房里打落水狗,把门给堵了吧?”
“我们航空大队的飞机去了哪里?给狗日的炸烂呀!”
“就算光着屁股没了枪,咬也要把狗日的鼻子耳朵咬掉。”
粗俗的话语骂骂咧咧,秦溶忽然记起楚耀南曾说到过,东北军为了防止士兵夜里逃跑,睡觉时要脱尽裤子,将衣服和枪一起锁在门外的。所以也闹过笑话,据说一次土匪偷袭,手忙脚乱的士兵向外冲,那列队的场面风光无限。楚耀南调侃时的腔调神情总是那么邪恶,桃花眼含笑都如毒刺般令人骨酥肉麻的。肆意描绘这段轶事,绘声绘色,仿佛身临其境一般,透了兴奋。
只是秦溶对北大营的东北军弟兄不无牵挂,莫不是真是措手不及被小日本堵在被窝里打了?
身后的卡车里的带头的营长提议:“兄弟们,不如就此别过楚爷秦爷,去援助北大营的兄弟吧?”
秦溶毫不犹豫地应一句:“也好!”
楚耀南却大叫:“不可以!军令不可违,我要带你们回去交给臧秘书长!”
秦溶气得大嚷:“军队就是保家卫国的,都杀到门口了,就让他们去拼!总比这样窝囊要好!”
他不知道如何失态的放声大嚷,歇斯底里般,楚耀南更是不肯示弱,大声反驳道:“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理’字说了算,日本人挑衅,我们能不管吗?”
楚耀南沉默,随即决定:“阿溶,让他们去,不过,你,必须现在,掉头去火车站。晚一步,怕铁路停运封锁,谁也走不了!”
“扯淡!铁路封锁?除非他小日本打赢了,你知道我们东北军多少人吗?三十万,三十万呢,我们少帅还有几十架铁老虎飞机在天上,德国买来的洋货。我们的弟兄们都出动起来,一人撒脬尿都淹死他小日本回东洋去!”
为首的营长嘿嘿大笑,吩咐人开车步枪机关枪上膛,飞驰奔去那硝烟炮火弥漫的战场。
楚耀南坚持奔向那火光弥漫的远方,秦溶大声问:“你不能冒险!”
“忠人之事,你们走,同你们无关!”
“要死就死一起!”秦溶忽然说,不知是不是赌气,惊得楚耀南侧头望他,冷冷的笑了摇头。
前方,难民哭嚎而来,衣衫不整,有的赤身露体不顾体面。
楚耀南见无法行进,奔下车发疯般的问:“有小石头巷子来的人吗?都是从哪里来的?”
楚耀南瞪大眼,呛鼻的烟尘令他咳嗽不止,面颊微红,却是青筋暴露,紧张恐惧的神色在眼眸中,那疯狂的样子,执意要向炮声隆隆的前方跑去,无论猴子等人如何劝阻,都不能拦住这匹疯狂的豹子。
“南少,不能耽搁啦。我们答应臧秘书长,九月二十日必须把军队带回北平去。今夜是九月十八了,再耽搁,就来不及啦!”
“南少,快走吧,二少说得不错,若不走,就来不及啦。我们还有货,危险呀!若是有个闪失,老爷可能饶你呀!”猴子就差大哭失声了,也无法阻挡楚耀南近乎丧失理智的执拗执着。
“耀南,南哥,猴子他们说得有理,情况太乱,快离开吧。”秦溶力劝,楚耀南却我行我素。
“楚耀南!”秦溶气急败坏厉声呵斥:“你是指挥官,蓝帮此行的将帅。如今你做些什么?你知道群龙无首的结果是什么?”
“你给我闭嘴,你想替我是吗?好呀!你把人带走,谁要你跟我来了?滚!你去做你的秦府二少爷,我不稀罕!”
秦溶咬牙,直视他,楚耀南却疯狂推开东逃西窜的难民义无反顾地向前。
“楚耀南!”秦溶一声大喝,楚耀南不再搭理。
秦溶顺手夺过难民手中挑包裹的木棍,狠狠砸向楚耀南的后脑。
“南少!”众人惊叫。
楚耀南立住,徐徐转身怒目而视,却是身子晃晃倒地。
废墟,炮火硝烟后,废池乔木,残垣断壁。
楚耀南醒来后已是骄阳正午。他也不同秦溶纠缠,驾车昏昏沉沉地奔去那魂牵梦绕的地方,已是废墟焦土。
那棵他曾坐守了一日的大槐树还在那里,树下石桌炸碎两截,眼前的庭院不复存在,只剩碎瓦。看不到那条青石小道,也没有了那齐整的院落。慈祥的老夫人,贤惠的大嫂。
楚耀南鼻头一酸,冲进到那废墟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扒开砖石寻找,大声喊着:“大哥,大嫂!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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