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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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1页)

&esp;&esp;想到自己父亲,吴定缘突然意识到,如今东水关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吴不平身为应天府总捕头,肯定也会被牵连进去。万一这案子没破了,以官府的秉性,说不定会把他推出来顶缸,谁让你负责南京地面的平靖呢?

&esp;&esp;想到这里,吴定缘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说还不成吗?”

&esp;&esp;接下来,吴定缘把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讲给了于谦听,如何看守扇骨台,如何看到宝船上的人影,如何救下太子,如何碰到那两个怀有杀意的卫所旗兵,自己又是如何改变主意把人犯押来锦衣卫。

&esp;&esp;一番话听完,于谦对这个惫懒捕吏倒真是刮目相看。这家伙的谈吐虽然粗鄙,但分析起事端来,却简洁精准,切中肯綮,就是积年老吏也未必有这种见识。那个小旗嘴里的“蔑篙子”,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精明人。

&esp;&esp;他极其鄙夷吴定缘一遇到危险便推卸责任的做法,但很认同其判断——这个幕后策划者显然是要把太子和南京官场一网打尽,其野心之大、规划之周密、手段之狠辣,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esp;&esp;不幸中的万幸是,太子奇迹般地得以幸免,吴定缘又临时起意,将其扭送锦衣卫。这一连串意外,神仙也没法事先预料,更别说那些炸船的反贼了。

&esp;&esp;也就是说,太子至少现在很安全。

&esp;&esp;吴定缘见于谦眉角一下子松弛下来,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由得嘿嘿一笑:“你说,他们花了这么多心思炸船,难道只是为了听个响动?”

&esp;&esp;“什么?”

&esp;&esp;“今天,可还没过完呢。”吴定缘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

&esp;&esp;于谦眼皮猛然一跳。

&esp;&esp;糟了,那个老千户跑去东水关码头打探消息,万一到处表功说收容了太子,难保不会被反贼的耳目侦知。一想到这个,于谦顾不上向吴定缘说明,转身迅速离开内狱,蹬蹬快步朝前院走去。不管这种可能有多少,必须得让锦衣卫提前做好防范。

&esp;&esp;可当于谦回到前院时,却发现圈椅上空无一人,太子不见了,附近那几位副千户也没了踪影。于谦大惊,抓着旁边一个留守的小旗问怎么回事?

&esp;&esp;小旗倒老实,直接全说了出来。原来在于谦离开不久,码头那边的老千户便传回消息,一好一坏:坏消息是,襄城伯受了重伤,他身在码头最前,受冲击最强烈,一时还未醒转过来;好消息是,三保太监侥幸无事。在爆炸前一瞬,他的大氅半边脱落,几个侍从正手忙脚乱地挡在身前摆弄卡扣,替他挡住了大半冲击。

&esp;&esp;三保太监见惯了大风浪,临危不惧,坐镇码头指挥。在他的调度下,东水关与南京诸衙署已逐渐恢复了秩序,救援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着。恰好老千户跑过来禀明太子下落,郑和一听,亲自赶来迎候,刚刚把太子接走。

&esp;&esp;那个老千户耍了点手段,接走太子时,故意没通知在内狱的于谦。

&esp;&esp;于谦听说接走太子的是郑和,不由得长出一口气。郑和是永乐老臣,其人忠直耿介,兼有韬略,几次下西洋的壮举攒下偌大声望。只要有他这尊山岳镇着,南京城乱不起来。

&esp;&esp;不过眼下尚不是松懈之时。于谦认为,吴定缘遭遇两名旗兵袭击这条线索很重要,必须尽快让高层知道才行,便讨来一副纸笔。

&esp;&esp;他的笔法流畅,转瞬就写满了一页工整的台阁体。信中警告太子与三保太监,南京城里还有敌人未除,要尽快彻查,不可轻忽。信末还不忘提了一句吴定缘的冤枉之情,生怕贵人们事情一多给忘了。

&esp;&esp;写完以后,于谦吹一吹淋漓的墨汁,四方叠好揣在怀里,举步匆匆出门。

&esp;&esp;此时外头崇礼大街上还是一片混乱景象,两侧街面的旗幌下、沟渠旁、树荫下都站满了人,个个面色惶恐。先前大家只是听到巨响,不明所以,现在宝船被炸的消息已从东水关码头扩散开来,这在南京居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甚至已有零星百姓卷起包袱,扶老携幼,打算出城避难去了。

&esp;&esp;于谦不知道太子与三保太监如今身在何处,但以情势推断,他们一定会先行返回南京守备衙门,那里是整个留都最安全的地方。

&esp;&esp;南京守备衙门位于皇城西南角,无论队伍从哪条路线行进,皇城西侧的西安门都是必经之路。他只消从崇礼街转到大通街,一路向北穿过西皇城根南街,赶到西安门外的玄津桥,就一定能截住队伍。

&esp;&esp;于谦略扶一下幞头,把腰间的乌角带提了提,举步从惶恐不安的人群快步穿过去,钻进一条小巷子里。他来南京已有数年,城内地理轻车熟路,知道哪里有捷径可走。不消两炷香的功夫,于谦已经跑到了西皇城根南街的中段。

&esp;&esp;他一踏上街面,伸着脖子朝北边看去,只见烟尘滚滚,前方一百多步开外,一支队伍正匆匆移动着。

&esp;&esp;这队伍的构成颇为驳杂,里面既有顶盔贯甲的守备衙门亲兵,也有一身短衫的勋贵府家丁,有人腰悬弓箭,还有人手擎金瓜,乱七八糟不成章法。不用问,这一定是护送太子的队伍。东水关爆炸波及人数太多,只能临时拼凑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手。

&esp;&esp;队伍之中,最醒目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青海大马,上头的骑士头顶高丽冠、身披猩红大氅,无论马背如何起伏,双肩始终稳稳不动。在他身边,还有一抬黄绸阔轿,抬杠的却不是轿夫,而是几个身披彩肩的号手。

&esp;&esp;那个在马上的高大身影,想必就是三保太监郑和;而他旁边的阔轿之内,只可能是当今太子朱瞻基。

&esp;&esp;那支队伍移动速度很快,眼下队首已越过桥头的守桥石狮,即将踏上玄津桥面。于谦略喘了口气,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esp;&esp;玄津桥是一座三眼白石拱桥,两端斜坡,中间高拱如山。它横跨秦淮内河,对面即是西安门。当年南京还是京城时,百官每日出入皇城,都必须通过玄津桥从西安门入皇城,一度是南京最繁盛的路口。

&esp;&esp;这玄津桥最大的特点,就是桥两头各卡着两尊石狮,说是镇岁辟邪之用,其实是为了缓解交通压力。它们把石桥入口分成三条狭窄的通道,防止太多车马一次涌上桥面。

&esp;&esp;因此当这支队伍走到桥头,不得不让队形稍做变换。簇拥在前方的护卫让开路面,先让三保太监和那顶阔轿从两座石狮中间的狭窄通道走过,他们再从两侧过道跟上去。

&esp;&esp;可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没有默契,分进合流之间发生了不小的混乱,互相碰撞拥挤,一度与前头的两位要员拉开了距离。于谦趁机追到队尾,他身材不高,只能看到那顶高丽冠与黄绸轿顶在视野里逐渐升高,徐徐走到玄津桥的最高处。

&esp;&esp;突然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像毒蛇的牙齿一样狠狠钉在他心脏上。于谦的耳边,蓦然响起吴定缘那淡淡的声音:“今天,可还没过完呢。”

&esp;&esp;于谦一咬牙,把袍角一拎,骤然加速,瞬间超过了三、四个押后的护卫,同时大喊:“快退!快退!”距离最近的卫兵一见有人闯阵,第一时间拦腰合抱,几下扭打便把这个小小文官按在身下。

&esp;&esp;于谦动弹不得,可那副大嗓门却堵不住,“快退”二字的声量从石狮子旁一直传到玄津桥顶。三保太监听到声音,只是微微回了一下头,继续向前。而他旁边那顶黄绸阔轿的轿帘,却兀然被一只手掀开。

&esp;&esp;朱瞻基探出头来,惊疑地朝后头望去。这个声音他记得,是那个锦衣卫里的小行人,他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esp;&esp;太子掀帘,轿夫们连忙停下脚步。这一停顿,让轿子与郑和之间拉出了半匹马的距离。郑和勒住马头,正要催促轿夫们快走,鼻子却突兀地捕捉到空气中一丝奇怪的味道。

&esp;&esp;这味道在他漫长的航海生涯中时时能够闻到,每一次都与战场密切相关,而刚才在东水关码头,也弥漫着同样的味道。

&esp;&esp;三保太监的反应极快,他一勒缰绳,坐骑扬起后蹄对轿子高高踢去。那匹青海大马生得极为剽悍,钉了铁掌的漆黑巨蹄像一具攻城槌,狠狠撞在轿子顶边的蝠形铜角之上。轿夫们四散摔开,巨大的冲击力推着轿厢,顺着倾斜的石面仓惶滚落下去。

&esp;&esp;与此同时,从桥下传来一声闷闷的爆破声。整座石桥震颤了一下,从最中间裂开一条大缝。裂缝迅速扩成沟隙,沟隙又变成深壑,很快整座桥面便分崩离析。散开的石块化为无数张裂开的大嘴,裹挟着三保太监连同那头坐骑落入秦淮河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esp;&esp;

&esp;&esp;这一突然的变故,让玄津桥下的人全都呆住了。

&esp;&esp;这支队伍里只有三分之一是训练有素的守备衙门亲兵,他们第一反应是登桥去营救主官;而其他三分之二都是拼凑而来的鼓吹手、仪仗、门班、轿伞夫子与跑腿小厮。他们惊叫着四散奔逃,想要尽快远离。每个人的行进方向截然不同,两尊石狮子之间的三条通道登时陷入混乱。

&esp;&esp;于谦奋力一挣,甩开失神的士兵,直直冲到那顶摔倒在桥阶之下的轿厢前。没想到他还没出手拖拽,朱瞻基自己已经挣扎着爬了出来,攒眉凶目,眼神里涌现出腾腾杀气。

&esp;&esp;朱瞻基不是那种自幼长于深宫的纤弱皇子,他曾随祖父讨伐北元,骨子里深藏着悍勇之气。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居然遭遇两次袭击,还是发生在大明腹心之地。这种突破极限的冒犯,反而把朱瞻基的脾气给逼出来了。

&esp;&esp;他先踹翻一个蹲在地上不停号叫的旗手,然后厉声喝道:“先下水救人!”亲兵们如梦初醒,纷纷解下甲胄、抛下兵刃,扑通扑通跳下水去捞郑和。

&esp;&esp;旁边于谦也赶紧放开嗓门,以太子的名义喝令闲杂人等各安其位。他的音量可比朱瞻基高多了,如洪钟大吕,鼓荡耳膜,指挥着那团不安人群逐次后退,让空间让出来。桥头——如今得称为断桥了——的局面,总算慢慢恢复了秩序。

&esp;&esp;在秦淮水下的营救很快便有了成果,一披猩红大氅从水中被凫水的亲兵们托起来。队伍里有个医官,过去迅速检查了一下,发现郑和的呼吸尚在,身躯也没有什么明显损伤。不过他大概骤然受到冲击,双目紧闭,一时还不能回应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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