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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溪立马从怀中掏出手帕把左手包上,攥紧拳头按压止血,却挡在周煄面前道:“表哥,求你帮我,至少告诉我祖父的下落。”
周煄抄着手不耐烦道:“我凭什么帮你?”
方溪脸上顿时血色尽褪,是啊,凭什么?就凭这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关系吗?可是她没有什么筹码可以打动面前的少年。
“行了,亭子里说话吧。”周煄看她实在可怜,秉持保护弱者的原则,稍微拿出点儿耐心来。
“多谢表哥,多谢表哥。”方溪跟在周煄身后进了亭子,也不故作姿态,规矩的坐在离他最远的位子上。
“好了,堵我什么事儿,就为了要个消息?”
“三表哥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知一个确切消息对我这样的内宅女儿意味着什么。”方溪自嘲一笑:“前些日子家中突然被围,母亲哥哥慌做一团,我也跟着哭,只盼着爹回来主持大局。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把匕首,爹让我见机行事。见什么机?自尽保全清白,还是杀个人垫背?”
方溪从袖中取除一把镶满宝石的观赏型匕首,自从得到了它,方溪就从没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她意识到父亲不能给他庇护,那她就得想办法自己去求。就像这把匕首,到了事不可为,也要干净来去。
“浑浑噩噩的被关在这座宅子里,听说表哥来了,全家为之兴奋,都说有救了。易帅信誓旦旦说祖父谋逆,家中皆以为性命将不保,如今有了机会,如何不欢呼雀跃。我也高兴啊,兴奋得睡不着,当晚爹就告诉我一定在你面前好好表现,即便到时候罪名下来了,我也能凭借姿色攀上您,就算做妾,有和恭王爷的关系,那也是贵妾。你瞧,这就是我爹,我娘再心疼我,也只能抱着我哭。我不知道二叔三叔是怎么想的,妹妹们也跟我一起出现了,不知是掩护我,还是大家连做妾的机会都要抢了。”方溪说得可怜,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可声音还是竭力保持平稳,她在努力维持在即少的可怜的脸面。
“嗯。”
方溪一大段话,就换回一个嗯字,被裙摆遮住的拳头又攥紧了一些。这样的悲惨都不能打动面前人的心肠吗?方溪深吸一口气道:“表哥可能觉得我背后议论父母不孝,可我真的不想任由自己命运飘零。”
“就算我告诉你舅公的消息,你又能做什么呢?”周煄总算大发慈悲开口了。
“至少我心里有底,爹再安排我做什么的时候,不必惶恐的猜测外面又出了什么大事。”方溪深呼吸道:“至少我走出了第一步,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我只能告诉你真的还没有舅公的消息。”语毕,周煄起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总算得了一句准话,方溪陡然放松脊背,感觉着汗湿的中衣冷冰冰得贴在后背,透心凉。方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大丫鬟香叶连忙迎上来扶住,却不想碰上了她的左手,疼的方溪叫出来。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香叶解开手帕,看方溪中指指甲翻了,血都凝了,哭道:“不就是去摘叶子吗,大小姐怎么把指甲都弄翻了,都怪奴婢,奴婢该跟着去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多事之秋,就别惊动爹娘了。打盆水来,清洗上药吧。”
“我的小姐啊,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香叶心疼的直哭,往日别说折了指甲,就是破了块油皮都要请大夫,如今这鲜血直流的,只能自己默默上药。侯府真的是败落了吗?往日她肯定是要陪着小姐的,可如今房里就两个丫鬟,事情比往日更多,忙都忙不过来。香叶真的好怀念,往日在西宁关,小姐一脚抬八脚迈的日子,光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就四个,别说其他二等三等不入等的丫头婆子了。
“还哭,你家小姐还流着血呢!”方溪好笑道,她都没哭,这丫头哭什么。
香叶赶紧擦干眼泪,道:“红叶被叫去厨房帮忙了,奴婢这就去找她要盆热水来。”如今去厨房要点儿热水也要拼关系了。
“去吧。”方溪做回椅子上,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去小园子找周煄的事情,只有她知道,连红叶、香叶两个丫头都没说。方溪往日也是熟读诗书的人,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的道理还是懂的。如今家里真是什么规矩都没有了,若是祖父在,她爹如何能说出“做妾”两个字来。唉,若是祖父在,哪儿有这些事,方溪想起以前听说的谋逆是要株连九族女眷没入教坊的就发抖,若是到了那一步,不知自己有没有勇气自尽保全清白,若是怕死,难道要沦落成父亲的姨娘那样,卑微而粗鄙,女眷都不愿意提起,觉得肮脏,就算是他爹也轻视万分,只当是玩物。
方溪拿手帕擦着血迹,又想,她今日的做法可有漏洞。纯睿国公是个出名的人物,尤其她家又和恭王府是亲戚,听说的事迹尤其多。自己哭诉的时候虽有做戏的嫌疑,可却是是真情实感,为什么他却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呢?或者也有软化吧,等自己指甲翻了之后。是说起父亲狠心的时候,纯睿国公才搭话的,看来走“感同身受”这条路是没错的,纯睿国公和恭王爷不睦的消息举世皆知,日后不知还能不能用这条计策。
唉,至少知道还没有祖父遇难的消息传来,家中不至于立刻就分崩离析。方溪想着自己不知廉耻的把姿色、为妾挂在嘴上,羞得捂脸。可再羞耻有什么办法,总比丢了命强。
方溪把那几息之间的见面交谈想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的揣度着周煄的心思,盼着下一次能从他口中再问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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