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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璇环顾四周,发现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其他人仍睡得很熟。
听到春洲念过的一首诗,她这才想起来这声音在哪里听过——年前在和龙,春洲姐招呼客栈对面的两个俊哥儿住店,还让她和其他小姐妹一同把他们迎进客栈来着,其中没付钱的那位就是这个声音。
原来这个俊哥儿也是狐妖……阿璇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她庆幸今夜轮到自己睡在最外侧,起床不容易打扰到他人。但以防万一,她还是确保他人都没有醒後,才蹑手蹑脚地钻出门。
月光下,阿璇看见一只火红的狐狸正等在院中间的树下,见自己出来,刚要开口,她连忙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嘘——俊哥儿,你先别说话,我带你换一个没人的地方。”
吟瑜见这小丫头也没披件压风的衣服,只穿着寝衣就跑了出来,便主动跳进她怀里,充分发挥自己暖炉的作用。
阿璇惊喜地抱住这团暖融融的狐狸,熟门熟路地在云仪宗穿行。不多时,她停在一处无人居住的荒凉院落:“这里更安全些。”
“想家没?”吟瑜见院中石凳上还堆着不知哪年月的积雪,都冻成冰碴了。他一扫狐尾,凳上的积雪瞬间化作袅袅白雾消散。
“当然想啦!想回家,想春洲姐……”阿璇一摸石凳,惊奇地发现石凳暖烘烘的,遂一屁股坐了上去,“俊哥儿,是春洲姐让你来看望我的吗?”
“对,”吟瑜贴在她身边,“你管春洲喊姐?她那岁数当你太奶都绰绰有馀了。”
“春洲姐让我这麽喊的,”阿璇歪了歪头,“有鱼?什麽有鱼?我只听过年年有馀。”
“……”吟瑜揭过这个话题,“你姐交代的任务完成没有?”
“完成啦!”阿璇高兴地回答,“我按照春洲姐教我的,勤跑腿多干活,学堂那位教我们认字的大哥哥姐姐特别喜欢我!”
她神秘兮兮地说:“他在学堂待了好多年,消息可灵通了!我和他熟了以後,向他讲起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有个云仪宗的除妖师在关外救过我,我是特意来寻恩人的。他便详细问了那人的样貌,马上就猜到了我说的是俊哥儿。他还悄悄告诉我一件别人都不知道的事,关于那位俊哥儿的。”
“他说,那位俊哥儿小时候是被大宗师亲自捡回来的,起名字的时候挺有意思的。大宗师起初请教书先生帮忙起名——不是现在这个爱咳嗽的高先生哦,是上一任已经过世的老先生。老先生一口应下,问大宗师有没有什麽要求。大宗师只说了一点,就是尽可能在俊哥儿的名字里带‘鹤’字。”
“老先生一连起了好几个带‘鹤’的名儿,个个引经据典,可大宗师听罢都不满意。後来考虑到云仪宗里名字带‘鹤’的弟子太多了,十个人里面至少有两个,大宗师还是亲自定了名,叫……”
吟瑜帮她找来一截枯枝,看着她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心中的答案——“贺振翎”。
“……”吟瑜的记忆闪回到年前的御灵门。牧方海在忙着偷吃点心之馀,同他讲了一段往事:白鹤某次途经北境,救下一个冻得不轻的孩子,而後托付给一位故交照料。牧方海还说自己一直没找到那个孩子……不对,准确来说,是一开始没找到,老头儿後来也没再找了。
吟瑜那时只当是听了个故事,可没成想,这故事里的主人公他竟然认识。
所以“贺”是取“鹤”的谐音,这便是贺振翎的身世……吟瑜用尾巴抹去地上的名字。白鹤的故交是谁,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牧方海的话语犹响在吟瑜耳边:“白鹤怕那孩子冻坏,便将自己的纯净的妖气渡给他一些……”
吟瑜的瞳孔在月光下微微收缩,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他需要找个人求证一下。
他叼起阿璇的衣角,示意她该回去了。小丫头乖巧地点点头,抱着他悄无声息地返回住处。
阿璇重新钻进被窝,吟瑜在她的额头轻轻一点,施下一道安神的小法术。
他又在阿璇的枕头边守了片刻,听着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起来。小丫头也不知梦到了什麽,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
吟瑜化作一道红影消失在窗外,疾驰在云仪宗的屋脊之间。远远地,他看见贺振翎独自立于山门处的身影,赶紧跑过去:“等多久了?冷没冷?我还以为彭九霄要拉着你说好多话。”
“没等多久,”贺振翎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只是说,“他没说什麽。”
吟瑜不信他的“没等多久”,果断往他怀里挤——果然,他明明双手冻得通红,还嘴硬说自己没等多久。
还好自己本相属火……一想到“冻得不轻”形容的是贺振翎,吟瑜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就像是……就像是北境的风雪穿越了二十多年的时光,吹在这双冰凉的手上。
他没有再计较等了多久的问题,只是前爪搭上贺振翎的肩膀,脑袋一个劲儿往贺振翎颈窝间埋。他想将那些来不及参与的过往和说不出口的心疼,都化作眼下这般实实在在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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