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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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第1页）

十三娘踏入严成懋的房间时，小厮跪在红泥小炉前，仔细地煨着黑陶罐里的药汤，草药的淡淡清苦味道飘了整个房间。

一个小厮扶起他的后背，另一小厮端着药汤，一勺一勺往他嘴里喂，喝下去的没有洒下来的多。

他似是难受极了，双目紧阖，俊秀的眉头皱了起来，时不时还会被呛到，发出低低的咳嗽声，但并没有醒来。

十三娘看得心酸，又气小厮笨拙，她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对那几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来照料二少。

室内的人撤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站一躺二人。

十三娘走过去，她坐在榻边，凝望着面容日渐消瘦的人良久。

严成懋昏迷不醒，整个人透着灰败，唇毫无血色，像是要即将殒命。

好像他们每次见面，严成懋都是如此躺着，十三娘有些恍惚，分不清此刻究竟是何时。

如果说她之前恨严成懋，恨他如此光风霁月，恨他在她面前如此儒雅善良，却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之前心头充满的种种情绪，那些绵密的怨、那些恨，在经历过生死之后，变得了密密匝匝的痛。

是心疼的痛，还是恨的痛，十三娘已经不知了。

她只知道，现在是她欠他的。

也只有他，会豁出一条命来救自己。

那般决绝的，不要命的严成懋，她怎么还生的出一丝的怨。

他就这般虚弱的躺着，苍白瘦削的脸，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晕出两抹鸦色的阴影，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显得孱弱。

十三娘端起一碗新的汤药，用丝帕擦着严成懋因吞不下汤药而淌出来的湿痕，然后用勺子抵着他的唇，想往里面喂。

严成懋牙关咬得死紧，抗拒着，半点都喂不进去。

如果不吃药，他的伤永远也好不起来。

十三娘无法，只得微微起身，弓起身子与他正脸相贴，渡清液沾湿他的嘴唇，小小的舌头伸进他嘴里，轻轻舔舐。

感到他牙关松了些，她喝了一口药汤，吻上他的唇，药汤顺着她的舌头一点点流进他嘴里。

昏睡的严成懋对十三娘的味道很熟悉，香甜柔软，他发自本能地吸吮她以口相渡的药汤，一碗苦汤子被十三娘以口相渡的方式喂到了他嘴里。

她以前看望昏迷的严二少，他总是能及时苏醒，可这日她哭了许久，躺着的人依旧昏昏沉沉的，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十三娘便这么趴着守着，直到日头变晚，床上的人被太医换了一身纱布，她才发现严成懋伤的极重。

不只是和黑衣人缠斗时的刀剑伤，还有数不清的被磨出的伤，触目惊心。

太过触目惊心，以至于十三娘回去的时候神色还有些恍然。

严宏旭本在榻上看书，少年冠发微散，见十三娘进来，连忙上前迎她，还亲了亲她的嘴角。

“药味。”小少爷依恋的抱着十三娘，问她：“你给严成懋喂的药？”

怕自己惹了小皇帝不快，十三娘的脊背寸寸僵硬，她有些紧张的轻轻嗯了一声，可到底也无法隐瞒。

可小皇帝只是轻嗯了一声，有些羡慕道：“那我下次也要让十三娘这样喂，那样一定不苦了。”

他身体调养，每至冬春便要喝上许多苦汤子，可在这之前，竟不知还有如此方法。

奶娘的嘴甜丝丝的，用她的嘴来喂自己喝药，那就一定不苦了。

十三娘微微抿了抿唇，有些讶异。

她和小皇帝已有肌肤之实，按照一般的逻辑，莫说是帝王，就连一般富户也会暴怒吧。

可少年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在十三娘面前，半点看不出他是杀伐决断的小帝王，反倒显得单纯可爱。

“可是他爱你，我为何要阻止别人爱你呢？”

*****

能喝下汤药后，严成懋的精神微微好了些，十三娘再去看他时，他脸上的灰败感已经散去了不少。

十三娘的泪落了满脸，心里疼的厉害，小声喃喃：“快些醒罢，我不怪你了。”

严成懋放在床榻上的手指轻微动了动。

十三娘自是没注意到，将他的被褥往上扯了扯，替他掖好了被角。

严成懋的睫羽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手握住她的腕子，声音沙哑：“你说什么？”

十三娘这次没有躲，她抿着唇，微凉的指尖蹭着严成懋的脸颊，原本白皙俊秀的脸长出了些许胡渣。

“我说，我不怪你了。”

严成懋的脸空白了一秒，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如同深渊，想要拉着她一同坠落。

他情难自抑，却因伤重无法起身，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痴痴地望着十三娘，好像要把她烫印在心里似得，下一秒，泪珠就从他眼里滚出。

满身伤都不曾呼痛的青年，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哭的泪流满面。

“十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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