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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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第1页）

约定

木叶清晨的风带着初秋的爽利，卷动大门两侧的忍冬藤蔓，沙沙作响。巨大的门扉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道即将合拢的界碑。空气里浮动着离别的清冷，混合着青草与尘土的气息。

沙隐的三人已整装待发。勘九郎的乌鸦傀儡安静地伏在背後，手鞠的三星扇收拢在腰间。他们站在门外的晨光里，与前来送行的木叶衆人隔着几步距离。简单的道别已经说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只有风声在耳畔低回。

我爱罗站在最前方。素净的深色便装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巨大的沙葫芦沉默地压在她挺直的脊背上，在晨光下拉出沉重的阴影。她微微低着头，红发被风吹拂，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丶没什麽血色的唇线。晨光勾勒着她眼下浓重的青黑，那是昨夜风暴与无眠留下的印记。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穿透了送行的人群，牢牢地锁定了那个站在稍後位置丶正抓着一头乱翘金发和鹿丸说着什麽的橙色身影——漩涡鸣人。他换上了干净的绷带，橙色的外套敞着，脸上是惯有的丶没心没肺的笑容，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食盒沙尘暴”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梦。

手鞠和勘九郎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屏住了呼吸。

我爱罗动了。

她迈开脚步，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一步步朝着鸣人的方向走去。靴底踩在铺着细碎石子的地面上，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如同她袖中无声滑落的沙粒。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流沙之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送行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好奇丶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停在了鸣人面前。

鸣人似乎才注意到她，停止了和鹿丸的交谈，湛蓝的眼睛带着纯粹的疑惑望过来：“我爱罗？”

我爱罗没有擡头。她的目光依旧低垂，死死地盯着鸣人那只随意垂在身侧丶缠着干净绷带的右手。那绷带下，是终结之谷为她挡下致命坠落时断裂的骨头，是昨夜被沙粒和油污弄脏的伤口。

她极其缓慢地丶带着一种近乎触碰易碎琉璃般的颤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指尖冰凉，带着沙漠夜晚的寒意。

然後，她轻轻地丶极其小心地，握住了鸣人那只缠着绷带的手。

“！”

鸣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触感，如同细小的沙粒滚过皮肤，瞬间渗入他掌心那道在终结之谷被岩石划破丶刚刚结痂的旧疤深处。那感觉很奇怪，带着粗粝的凉意，却又奇异地……真实。

“昨天晚上……”我爱罗的声音响起，低哑，破碎，像被风沙磨损的砂纸，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摩擦感。她依旧不敢看鸣人的眼睛，目光死死锁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那里是她全部勇气的来源。“……对不起。”

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丶紧张的濡湿。

鸣人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又看看我爱罗低垂的丶被红发遮掩的侧脸。他手腕上洁白的绷带，不经意间蹭到了我爱罗深色袖口边缘——那里，残留着一点极其细微的丶昨夜被油星溅到的丶已经干涸成暗褐色的痕迹。

染血的衣襟，昨夜绷带上的油污……在这一刻，在清晨澄澈的光线下，诡异地重叠。

“啊，”鸣人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毫无芥蒂的丶灿烂的笑容，仿佛那声沉重的“对不起”只是朋友间一句普通的问候。他甚至还下意识地丶轻轻回握了一下我爱罗冰凉的手指，“烤肉很好吃啊！”他大声说道，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满足，仿佛在回味什麽人间美味，“就是沙子有点多，嘿嘿！”

这没心没肺的回答，像一阵温暖的风，吹散了我爱罗周身最後一丝凝结的低气压。

她终于，极其极其缓慢地，擡起了头。

淡青色的瞳孔，第一次毫无遮掩地丶直直地撞进了鸣人那双如同晴空般湛蓝丶清澈见底的眼睛里。

晨光落入她眼底，驱散了浓重的阴霾，映照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丶带着笨拙期冀的微光。沙隐干燥的风似乎正掠过她的耳畔，带来故乡的低语，也带来了她昨夜在拉面店里，对着汤碗中沉浮的沙月亮许下的承诺。

“下次……”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不再破碎，带着一种奇异的丶沙砾般的坚定，“……来砂隐。”

她顿了顿，仿佛在确认这个邀请的分量，然後，迎着鸣人亮晶晶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补充道：

“我请你吃拉面。”她的目光紧紧锁着鸣人的蓝眼睛，像是要将他此刻的回应刻进灵魂深处，“想吃多少……都可以。”

这是承诺。笨拙的，带着沙尘气息的，却无比郑重的承诺。一个关于“下次”的丶关于“管够”的约定。

鸣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如同初升的太阳，耀眼得几乎要灼伤人眼！他湛蓝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我爱罗此刻的模样——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淡青色的眼睛里有光在闪烁。

“说好了！”

他响亮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欢欣和……一种近乎孩子气的霸道！

话音未落，他那只被我爱罗轻轻握住的手，猛地反手一攥！

不再是轻柔的触碰，而是带着他特有的丶不容拒绝的热情和力量，紧紧地丶牢牢地攥住了我爱罗那截纤细的丶冰凉的手腕！

“！”

我爱罗的身体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一颤！一股滚烫的丶陌生的暖流，顺着被紧握的手腕，瞬间窜遍全身！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指尖凝聚的沙粒几乎要本能地形成防御！

但鸣人攥得太紧，太牢。

就在这拉扯的瞬间——

簌簌簌……

无数细微的丶晶莹的沙粒，如同断了线的珠串，不受控制地丶从我爱罗被紧握的手腕处，从她绷紧的指缝间，簌簌地滑落出来！

金色的沙粒，在清晨澄澈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如同细小的流星，纷纷扬扬地洒落，坠向木叶与砂隐交界处那片铺着细碎石子丶沾染着晨露的尘埃里。

像一场无声的丶金色的雨。

鸣人浑然不觉，他依旧紧紧攥着我爱罗的手腕，脸上是灿烂到晃眼的笑容，对着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淡青色瞳孔，大声宣告着他的“野心”：

“我要吃垮砂隐的锅！”

晨风卷起细小的沙尘，掠过两国交界的土地。手鞠和勘九郎看着阳光下那两只紧握的手，看着那簌簌坠落的沙雨，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丶却又无比复杂的笑容。

下一次的约定，在指缝流沙与少年毫无阴霾的宣告中，悄然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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