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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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第1页）

风暴

丁次那带着茶水湿气丶混着茫然无辜的胖脸，和他那句石破天惊的“鸣人不是喜欢小樱嘛？”，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碎了烤肉店里最後一丝虚假的平静。

空气彻底凝固了。连勘九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都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一种诡异的嗬嗬声。他喷在丁次脸上的茶水混合着米粒，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在油腻的桌面上积起一小滩浑浊的水渍。丁次依旧张着嘴，几粒湿透的米饭粘在他圆润的下巴上，随着他话音的馀震，极其缓慢地丶一颗颗滚落下来，砸在桌面上，发出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嗒丶嗒”声。

手鞠那句试图圆场的“哈哈哈”彻底僵死在嘴角，上扬的弧度变成一种极其难看的抽搐。她猛地扭头看向小樱，眼神里充满了“快说点什麽！”的焦灼和“完蛋了！”的绝望。

小樱捏着半截茶杯残骸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碎瓷锋利的边缘深深嵌进她柔软的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但她浑然不觉。碧绿的眼眸死死盯着丁次，又猛地转向我爱罗，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是猝不及防被揭穿的羞恼？是对鸣人过往心事的愧疚？还是对眼前这个砂隐少女即将爆发的丶未知反应的恐惧？温热的血珠，终于从她被碎瓷割破的掌心渗出，沿着指缝蜿蜒而下，一滴，两滴……沉重地砸进她腿上泼洒的丶已经变凉的茶水里，晕开一小圈一小圈浑浊的丶带着铁锈味的茶色涟漪。

而风暴的中心——

我爱罗。

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低头的姿势。红发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紧绷的下颌线条。放在膝盖上丶覆着那个温热食盒的双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白色，仿佛要将那纸盒生生按进自己的骨血里。

“鸣人……喜欢……小樱？”

这句话，不是疑问，更像是一种梦呓般的丶破碎的回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冻土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丁次那句无心之言，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穿了她刚刚在荒漠里小心翼翼构筑起的丶脆弱得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沙堡。

原来如此。

原来终结之谷那不顾一切的拥抱，那用身体抵挡坠落的决绝，那削得完美的苹果，那笨拙分享的叉烧……这一切滚烫的丶让她冰封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光”，并非独属于她。

那只是漩涡鸣人。

是他本性里燃烧的太阳，是他对“同伴”毫无保留的丶近乎莽撞的温暖。就像他曾经对小樱那样。就像他对木叶的每一个人那样。

她膝上的食盒，那承载着她笨拙心意的丶温热的食物，此刻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袖口边缘，那朵刚刚凝聚的丶颤抖的沙之玫瑰，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烈焰，瞬间——炸裂！

没有声响，没有烟尘。那朵由细微沙粒构成的丶象征着某种隐秘悸动的玫瑰，就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袖口深处，无声地丶彻底地溃散成了最原始的丶冰冷的齑粉！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股冰冷粘稠丶如同实质般的绝望和……被愚弄的暴怒，如同苏醒的毒蛇，猛地从她身体深处窜起！守鹤的低语在灵魂深处疯狂鼓噪！杀意！毁灭！撕碎这虚假的一切！

她垂落的红发无风自动，周身的气温仿佛骤降！桌布下，无数细微的沙粒如同被无形的风暴卷起，疯狂地躁动丶凝聚！桌面上的油渍开始诡异地凝结丶硬化！离她最近的几个空杯子，杯壁上瞬间爬满了细密的丶如同冰花般的沙霜！

“我爱罗！”手鞠和勘九郎同时失声惊呼，脸色煞白！他们太熟悉这种气息了！这是守鹤暴走的前兆！勘九郎的手指已经闪电般扣住了藏在桌下的傀儡乌鸦的机关！手鞠的手也按在了腰後的三星扇上！

小樱瞳孔骤缩，掌心的伤口因为紧张而再次涌出鲜血！她下意识地想结印，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就在这毁灭的气息即将冲破临界点的千钧一发——

“唉……”

一声拖长了调子丶充满了无尽疲惫和“麻烦死了”意味的叹息，如同冰水般浇下。

是鹿丸。

他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一只手还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摆了摆，仿佛在驱赶恼人的苍蝇。那双总是半眯着的丶没什麽干劲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清醒锐利，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破了我爱罗周身那即将爆发的丶毁灭性的气场。

“麻烦死了……”鹿丸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卷走了空气中所有紧绷欲裂的弦音。“丁次，你嘴角还粘着三粒米。手鞠小姐，你掉在桌上的发带是砂隐最新款吗？看着挺结实。还有……”他的目光终于落在我爱罗那低垂的丶被红发遮掩的头顶，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食盒里的牛舌，再闷下去要老了，可惜。”

他精准地丶不着痕迹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强行拉回了这片狼藉的丶油腻的丶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现实。

鹿丸那平淡无奇丶却带着奇异魔力的“麻烦死了”，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阻隔了那即将喷发的毁灭风暴。

我爱罗周身疯狂躁动的沙粒，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滞。那冰冷粘稠的杀意和暴怒，依旧在她体内翻江倒海，守鹤的低语如同毒蛇在耳畔嘶鸣，但鹿丸那过于“日常”的提醒，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那膨胀到极致的毁灭气球，留下一种荒诞的丶无处着力的虚脱感。

食盒……牛舌……老了？

这个念头荒谬地闯入她混乱的意识。她覆在食盒上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痉挛。那温热的触感，此刻不再是烙铁，而是变成了一种沉重的丶令人作呕的负担。

“……”

她依旧低着头，红发垂落，遮住了所有表情。只有那绷紧到极致的下颌线条，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内心剧烈的挣扎。

死寂再次降临。但这一次，不再是凝固的冰，而是某种绷紧到极限丶随时可能断裂的弦。

手鞠和勘九郎紧绷的身体丝毫不敢放松，手指依旧扣在武器上，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小樱屏住呼吸，掌心的血珠滴落在凉茶里的声音，此刻清晰得如同擂鼓。井野捂住了嘴，鹿丸则重新半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句扭转乾坤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就在这时。

极其细微的丶如同春蚕食叶般的“沙沙”声，极其突兀地响起。

声音的来源，是我爱罗放在膝盖上丶覆着食盒的那双手。

只见她僵硬交叠的手指缝隙间，一粒粒极其细微丶如同尘埃般的沙粒，正不受控制地丶簌簌地滑落出来。

起初只是几粒，然後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细小的沙粒，如同金色的流沙，从她绷直的指关节缝隙里，从她紧贴食盒边缘的掌心下，无声地丶持续不断地漏出。它们落在她深色的裤子上，形成一小片不起眼的沙痕，又顺着裤管的褶皱，悄无声息地滑落到油腻的地板上。

沙沙……沙沙……

那声音很轻，在寂静中却如同惊雷。

像一座精心构筑丶却因根基不稳而正在无声崩塌的微型沙堡。每一粒沙的滑落，都带走一分那强行压抑的暴怒和毁灭欲，也带走一分那刚刚萌芽丶就被残酷现实碾碎的丶笨拙而滚烫的……期待。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一个挺直的丶冰冷的空壳。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力量，都随着那些簌簌滑落的沙粒，无声地溃散丶流逝。

最终，那只覆在食盒上的手，极其轻微地丶几不可察地……松开了些许力道。

鹿丸半闭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一眼地板上那不断扩大的丶细微的沙痕，又懒懒地合上，发出一声更深的丶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麻烦……真是麻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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