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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电的身形一顿,杨心问望着对面糖水铺门前一长串拖拽的血痕,从屋子里一路朝着对面的米铺延伸。
直到米铺门口的缸中。
久久不去的血腥渐渐已经闻不到了,这世上似乎本就飘荡着这股气味。
米缸里也不过是更浓重些而已。
杨心问走到了米缸边,伸手拿起了那米缸的盖子,向里头凝望了许久。
米是被人自稻穗上撕扯下来的作物,脱了壳,去了衣,放在这缸中,那魔物的食物又是用什么去储存的呢。
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也不必去想了。
方崚和画好图之后便有些不知所措。他躲在小跳楼里,进来的时候周围还没什么人,这会儿确有四五个魇镇和走肉在下面游荡。
虽然那几个大魔都留在原地没动,可就这几个他单枪匹马的也很难对付,如今这浮图岭里魔比人多,谁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又会跳出个玩意儿给他来一下。
这地方和擂台全然不一样,哪儿有那么公平的一对一。
简直就像——
方崚和想着又轻啧了声,把那念头给按了回去。
他龟缩在小跳楼上,开始捉摸怎么把这图送到杨心问的手上。
可我连他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这人不会是来耍我的吧?”方崚和眼珠子滴溜着,“他一直看我不爽,说不定就是这样呢?”
那自己在这儿躲着,错过了立功的时机,岂不正中杨心问的下怀?
这般想着,方崚和攀着小跳楼的围栏探出了头。那几个走肉巡到了东面,西面还空着,且正对着一个巷子。
从这儿快两步冲过去,应该不会被围攻。
简直像是知道他在这儿着急一般,巷子右侧的铺子里骤然跳出了两个人来。两人都是寻常百姓,身上挂满了黑绿色的菜叶,一副刚从咸菜坛子里跑出来的模样,慌不择路地撞开窗条跳了出来!
方崚和吓了一跳,连忙缩回身子,只敢从栏杆的间隙里往下看。
那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男人,正是最身强力壮的年纪,可眼下看着像两个骷髅架子在横冲直撞,显然是躲了太多天,已经饿得脱相。
虚成这样了,依旧没命地跑着,在他们身后走出来一个身着寿衣的孩子。那孩子蹦蹦跳跳的,竟不是走肉而是祟物,两只手一步一拍,小脸上洋溢着童稚的笑容。
“你们要去哪里呀?”他脆生生地喊着,“捉迷藏已经结束了吗?”
那祟物的双眼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身上除了寿衣,头顶还带着小儿鬼的草冠。他扬起双臂,寿衣的宽袖便在风中摇摆,像只小鸟一样朝着那两人追去。
所有的祟物里,小儿鬼往往是最凶的,方崚和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小儿鬼至少有巨啸境的威能,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
可周围又没有别的修士,那两人其不是要死定了?
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这春雨打进泥土里,渐起说不出的潮气和恶臭,方崚和死死捂住口鼻,龟缩在小跳楼里,看着那祟物戏耍着那两人,远了便加快两步,近了又放缓了步子,像在逗弄耗子的猫。
他颤颤巍巍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两张符来,一张破邪符,一张疾行符。
以他的修为,破邪符只能稍稍拖延那祟物的步子,之后将疾行符贴在剑上飞走,说不定能成。
可一旦失手了……
方崚和抓紧了符咒,将它揉作一团:就算救了这两人,周围也无人瞧见,算不得自己的功。我出来又不是为了救人的,是为了立功的!
那祟物还在笑闹着:“跑快些,跑快些,我要追上你们了!”
逃命的两人早就没气力了,只有双腿还在麻木地腾挪着。雨水让地面变得更滑,其中一人“啊”地摔倒在地,再没力爬起来,下意识地朝着他同伴伸了伸手。
另一人听到了动静,脚步一顿,回过了头。
随即那张瘦猴一般的脸上咧出了个大笑来,两眼闪着对生的喜悦,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摔在地上的人茫然地望着那人的背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咦。”祟物双手捂在口边,“他怎么走了?”
那孩子一边惊讶着,一边抬脚踏穿了地上那人的胸腔。
方崚和险些惊叫出声。
男子甚至没能多挣动一下,魂魄便被那祟物吸食。方崚和攥紧符咒缩着打抖,再不敢动冲出去的念头,可不过眨眼的功夫,那还温热的尸体周遭便有魔气环绕,方崚和竟眼睁睁地看着那尸体又站了起来。
透过胸口的大洞里,可以看到路尽头舍他而去的人。
透骨的寒意席卷了方崚和全身,他看见新起的走肉奔跑在街巷里,胸口的洞兜着风,吹奏出一曲怪异的曲调。
疯了。
方崚和不敢再看,背过身来捂住了耳朵,齿关打着颤,泪水不住地往下流。
都疯了。
谁都要死。
谁都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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