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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姝仪已然没心情讨好他了,只披头散发坐在榻上,呆滞望着窗外,裴琰走过来,轻轻擡起她的下颌,垂眸与她对视,语气平静地问:“姜姝仪,你还记不记得,在生下裴煜之前你是怎麽活的?”
姜姝仪眸光微动。
她是在及笄前一年入的潜邸,成为了裴琰的侍妾,因为年岁在一衆妃妾里最小,裴琰一开始把她当妹妹对待,得知她是家中庶女,从小嫡母不让她们读书,只学些针黹女工,便在闲暇时亲自教她识字。
那是姜姝仪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太子妃姐姐宽和,其它姐姐虽然互相斗得厉害,但对她这个年岁小又没侍过寝的都很和气,当然,偶尔也有某个姐姐骂她小狐狸精胚子,她便哭着去找裴琰告状,裴琰自会给她做主。
後来先帝驾崩,裴琰继位,她被封为贵嫔,紧接着,她被宣召侍寝。
怪怪的,有些难受,疼,可裴琰一直是个很有耐心的师傅,像教她写字那样,一点,一点的来。
姜姝仪也是个机灵的学子,学成之後虽然羞赧,但也颇志得意满,甚至想欺师。
连着半个月独占圣宠,潜邸那些姐姐们看她的眼神变了。
不,不是姐姐们了,她们各有各的位分,是自己的对敌。
姜姝仪意识到这点後,失落了一阵,不过很快就振作了。
因为衆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宠妃日子实在是好,她犯不着为了这群人高兴,让自己独守空房,凄凄惨惨吧。
大不了就斗!
姜姝仪还是爱吃爱玩儿,爱华美的衣裳和好看的首饰,也会捧着书去找裴琰,让他讲解不懂之处。
这一切戛然而止在生下裴煜,姜婉清进宫後。
她开始为母则刚,为子计深远,到头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如今被裴琰这麽一问,姜姝仪眼角霎时流下泪水。
可性子不是一刹就能变的,尤其是让一个自认为呕心沥血了七年的母亲变回曾经无忧无虑的样子。
她还是闷闷不乐。
裴琰也不急,有空就会来昭阳宫看看她,在觉出她情绪稍稳後,开始让她承宠。
她有一次没忍住问起了裴煜近况,裴琰立刻冷下脸,按着她狠狠教训了一通,告诫她以後不许再提裴煜,只当没生过。
姜姝仪就这麽以废妃的身份,被幽禁在昭阳宫整整两年。
期间除了裴琰,没人来看望她,她渐渐也懒得再过问外面的事情,每日就是看书画画,等着裴琰来陪她,什麽儿子,妹妹,都淡忘了。
忽有一夜,裴琰告诉她过几日要御驾亲征,并承诺等回来就解了她的禁足令,重新册封位分。
姜姝仪已经两年没出过昭阳宫了,有些欣喜期待,也有些无措。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裴琰回来。
待他离开後不久,一则消息就传入昭阳宫:裴煜忽染重病,命悬一线,想见她最後一面。
姜姝仪竟然发觉自己心中毫无起伏。
要知道以前裴煜磕着碰着一下,她都能心疼得哭上一场,从而惹得他烦躁不已。
只不过,毕竟是自己把裴煜带到世上来的,送他最後一程也理所应当。
她拿出裴琰临行前留给她的令牌,命令侍卫带她去了文华殿。
裴煜已经十岁了,比记忆中长高不少,躺在床上烧得脸颊通红,看见她来,眼眶霎时红了,用哭腔喊:“母妃。”
姜姝仪顿了顿,向他走去,没有注意一旁的帷帐微动。
等她走到床边,淡淡看着裴煜时,忽然有人从身後用麻绳勒住她的脖子。
她毫无防备,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惊恐地扭头,便看见姜婉清一向楚楚可怜的脸在此刻变得狰狞可怖。
“姐姐,去死吧。”
她像发疯了一样,手上力气大得惊人,在姜姝仪耳边癫笑连连:“姨娘走的时候,你答应过她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既然如此,我想做宠妃,我想生个皇子,你为什麽不帮我啊!”
“你这两年躲起来,让我替你受千夫所指,侮辱折磨,你很得意吧?你知不知道你的儿子也不好过啊?今天他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母妃死,哈哈哈......”
她再说什麽,姜姝仪已经听不清了,她想扯开脖子上的麻绳,可那绳子已经深深陷入了脖颈里。
眼前阵阵发黑,姜姝仪心中的恨意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姜婉清是觉得自己承诺照顾她就是欠了她一条命吗?
这十年的事情走马灯般在脑中浮现,姜姝仪恍然发觉,这个妹妹从进宫起,对自己就没有半分真心。
她总是一副胆怯的样子,说这个不是好人,那个有坏心,说害怕姐姐和小外甥被害,害怕到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弄得姜姝仪也跟着胆战心惊,如炸毛的猫一样想护着妹妹和幼崽,继而发疯害人。
结果......呵。
在失去意识前,姜姝仪咬牙切齿地想:姜婉清,若有来世,我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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