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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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搬走（第2页）

贺奕在上次奚冬留宿的时候就见过这个小瓶子，他知道里面是什麽。大部分时候，药物代表希望，可对他们俩来说，不过只是茍延残喘的凭据而已。

“第四个柜子里有个收纳箱，是我妈给我弄的，里头都是我常备的药。”

“你平时也要吃药吗？”奚冬问。

“偶尔吧。”贺奕含糊地说：“反正都是常备药，感冒消炎那些，乱七八糟的。”

张浩东也有这个习惯，奚冬暗叹他们想得周全，依言找到了他说的收纳箱，而打开盖子，里头的药却比他想象的多很多。奚晴对他吃药这一块管得很严，前两年，他吃药甚至连包装都看不到，很多药物名称他也并不敏感。饶是这样，他还是看到了个眼熟的名字。

“阿米替林？”奚冬眉心紧蹙，抓出那个药瓶使劲看了一眼，“你为什麽要吃这个？”

贺奕的表情明显有些怔愣，他没想到奚冬居然认识？

“你知道这个？”

阿米替林是主治抑郁的药物，难不成......

奚冬眉心不自觉颦起，看向他，也没细说，“初三时候吃过。你呢？你为什麽要吃？”

贺奕一样不想聊这个，但被他的目光摄着，又不能装作没听见，便低声吐露：“我...脚偶尔痛。”

脚......痛？奚冬像是想到了什麽，视线几乎是立刻就眺到了他的脚面。

他对这些本来没什麽了解，大抵每一个收银消遣时间的方式都是看剧，去年，娜娜刚来任职的时候，奚冬歇脚的时候跟着看过些剧情，其中某个浓墨重彩的残疾人剧情，突然就在他的大脑中显现了出来！

那好像是个国外的片子，剧中的人物失的是一只胳膊。奚冬到现在都记得皎洁的月和演员满头满身的汗，以及他痛到扭曲的一切。

这叫——幻肢痛吧？

産生的原理奚冬不知道，也分不清这到底算生理疼痛还是心理作用，但只知道，这问题很难痊愈，要时间来一点点抹去习惯。从前他也从没细想过这些，可贺奕明显就没好，如果生着病，为什麽不等好了再来上学？

他快步走向了贺奕，瘦高的身影挡住他身前的一柱阳光。

“你怎麽从来没说过？”

“也没什麽好说的啊，都是很正常的反应，没有才奇怪。”贺奕被他笼在阴影里，有些失笑。他不自在地想转个身，但单手动作艰难。

奚冬没有任何要来帮忙的意思，没眼力劲儿的，依旧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大夫怎麽说？”他问。

“无非就是那些让我别焦虑，让生活充实一点之类的话，这种本身属于心理问题，大夫说出个花来也就那样。”

“那你......”

奚冬闭了下眼，伏在贺奕身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问疼不疼没有意义，只会勾起他消沉，问什麽时候能好更傻缺，简直像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沉默拉锯着空间，世界光怪陆离，扭曲伸张。贺奕受伤的手搁在扶手上，手指微动，最终往前伸了出去。奚冬额前的碎发有些乱，鬓角还挂着些没散完的薄汗。

他用指腹帮他拈掉，轻轻拉起裤脚。

“反正以後都要住一起了，我也不遮了。”

窗外的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摇旗呐喊的助阵小兵。奚冬心如擂鼓，贺奕也是。

裤腿上卷，褪下纯棉的深色袜套，贺奕总是裹缠着的残肢，第一回展露在外人面前。

久不见光，贺奕的小腿比别的地方白一个色号，在别人艳羡不已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多条伤疤。疤痕有深有浅，有两条格外深重，且都延伸至最末端而去。

包裹着骨肉的皮肤并不光洁，但他腿部的全部骨骼都保留着，小腿肌群依旧健硕。底端的踝骨被修刻成最适合穿戴假肢的模样，像个小胖子紧紧攥着圆丢丢的拳头。

奚冬不知道自己着算不算情人眼里出西施，但贺奕的残肢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可爱。

相处这麽久，班上的人虽然没见过，但隐约也看得出来，贺奕的残肢，其实留存部分比很多小腿截肢的都要长一些。奚冬他擡起手腕，想碰一下那些狰狞的痕迹，但又怕会弄痛他。细小的动作逃不过贺奕的眼睛，在他这里，奚冬是实打实的特权阶级，他俯身牵住奚冬的手腕，拉着他放到自己身上。

“可以摸，其实没什麽感觉。”

手背被染得一片温热，奚冬张着眼睛先忐忑地看了他一眼，後才轻轻碰了几下。

“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他盯着贺奕的足踝说道。

狰狞的痕迹就是一道道笔画，足够书写那场事故的惨烈。贺奕没提过这些，但这不是秘密，奚冬早在之前舍友的嘴里了解。

“你想象的是什麽样？”

“就......反正就是不一样。”奚冬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麽形容，索性不说这个，只用指腹轻轻描绘着他末端骨骼的轮廓。

“当时，是不是很怕？”他问。

贺奕摇了摇头，“早就不记得了。”

奚冬低语：“骗人吧你就。”

“真的。晕过去了还怎麽记得，我又不是行车记录仪。”

“......你是撒谎精记录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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