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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女工三班倒,早班从上午八点开始到下午四点,晚班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夜班则是零点到早上八点,车间里时时刻刻都有工人,工厂的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转动。
女工们的责任就是让机器保持二十四小时正常高效运转。
目前秦想想这个车间其实有四班女工,四班女工三倒班,每一个班的女工,都是采取上三天早班,休息一天;接着上三天晚班,休息一天;再接着上三天夜班,休息一天……就这样不停地滚动循环。
女工有事互相之间也可以调班或者换班。
秦想想上的是早班,下午四点交接结束,和亲妈说完话,骑着自行车回家,她家住在沪市五十年代的两万人老公房里。
她没有急着回家,哪怕知道自己在梦里死得很惨,她仍旧十分淡定且慢悠悠地准备去买个饼吃,这就是上早班的好处,回来时正好是下午,兴许也正好能赶上国营大饼师傅收摊。
想着要吃大饼,原本慢悠悠的小作精,蹬自行车的速度都加快了。
秦想想微微喘着气,可算是看见了大饼师傅的小缸炉,她松了一口气。
“师傅,要两个糖饼!”
大饼是很多沪市人的早餐选择,有甜的和咸的两种,甜的外面撒芝麻,里面包着糖,咸的加葱。
比起早上的大饼,秦想想更喜欢吃下午的大饼,因为下午买饼的人少,大饼在炉子里待得久,师傅也擀得薄,但是多撒了芝麻,这样烘烤出来的饼,又香又脆。
咬一口,咯吱一声断裂,脆的掉渣。
刚出炉的,吃的时候还地特别小心,免得被里面的糖液烫着。
当然,更多的人是不肯放过任何一粒芝麻,哪怕一粒芝麻掉在桌子上,也要捡起来吃了。秦想想她比较矫情,不肯做这种“不文雅”的举动,只能在吃的时候小心避免芝麻掉落。
为此,她还练就了“芝麻不掉”神功。
想要芝麻不掉,就得平着吃。
“老虎脚爪要不要?”
“不要。”
老虎脚爪一般在下午供应,是一种馒头状的点心,上面划了三刀,刷上糖液,放在炉子里烤的金灿灿,形似老虎脚爪。
秦想想不爱吃这个,嫌太厚了,她就喜欢吃刚出炉的,薄薄脆脆的芝麻糖饼。
“想想,还吃糖饼呢?给儿子买的?”
路过的吴婶见到秦想想买饼,搭腔说两声。
秦想想没有回答,自顾自咬上了新鲜出炉的芝麻大饼,香!
她要单独吃完了再回家,怎么可能给讨债鬼儿子吃呢。
“儿子都六岁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秦想想含糊着说:“六年前我才十六,哪来那么大儿子。”
其实她今年二十三,儿子四岁。
她一口接一口咬着糖饼,被她咬破了的饼,里面的糖液暴露在空气里,香甜的气息混着芝麻香以及面皮子饼的微微焦香,香得让人受不了。
吴婶咽了咽口水,没说话走了。
秦想想吃完了一个,另一个折在油纸袋里回家再吃,她得赶在儿子回来前吃掉,或者偷偷藏在房间里,晚上饿了做加餐。
她将鬓角的头发撩到耳后,她现在留的是齐下巴的短发,因为自从厂里出现过女工头发被绞进机器里,几乎把头皮都给掀了之后,厂里规定一刀切,车间里的女工再也不准留长发。秦想想被迫剪掉了长发,这也是她不愿意当纺织女工的原因。
哪怕短发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她还是可惜自己被剪掉的头发,因此埋怨强行剪她辫子的母亲。
在梦里,她随军上岛,头发那时候长了些,快齐肩了,只能扎出小揪揪,披散着却很漂亮,介于短发和长发之间,于是秦想想没有绑头发,就这么散着,自认为自己很漂亮。
但是岛上那些个臭小孩说她披头散发是个癫婆娘。
秦想想只能气得抱怨乡下人没见识,他们就说她城里来的看不起乡下人。
披散个头发都受不了,像五十年代那会儿,她读小学时,沪市可繁华了,还有穿旗袍的漂亮阿姨,描眉抹粉涂口脂,烫一头妩媚的卷发,说着吴音软语,骨头都要酥了。
她外婆年轻时候,结婚照片还有西洋的蕾丝伞,和西式撑起来的大蓬蓬裙,她妈年轻时候也穿过西洋裙。
轮到她二十岁的青春年华,只有身上蓝色的工装,哪怕做漂亮衣服,也不能繁复夸张。
在岛上秦想想不肯穿有补丁的衣服,就被人说是她又作又矫情。
她妈妈在纺织厂工作二十多年,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衣服总是足够穿的,向来只有别人捡她旧衣服的份儿,她可用不着穿补丁衣服。
“想想!”
巷口边一个穿碎花的年轻姑娘喊住了秦想想,秦想想见了她也十分意外,心想正巧,她把布包里的东西给小麦,对方递给她一沓粮票和五斤肉票,其中还有四张一两的油票。
这一两的油票可不一般,这时候油票分作四两和一两两种规格,现今沪市一个人一个月半斤油的定量,刚好是四两油票加上一两油票两张,一两的油票可以用来买麻油,也就是芝麻香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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