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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他擡起手中的《左传》,不疾不徐地在她额间轻轻敲了一下,力道不重,却极有分寸。
“沈娘子。”他声音清淡,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轻笑,“你心里那点空,怕是与耳环无关。”
“专心。”他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近乎无奈的责意。
“今日这堂,是我最後一次来教你了。”
沈念之一怔,唇边那点惯常的调笑倏然收敛,整个人也随之静了下来。
“为什麽?”
苍晏将那瓣桂花搁在书上,指尖一寸寸抚平折页,语声淡然:“圣上另有差遣,近日便要离京一段时日。”
他顿了顿,又道:“你早不必我来教。《左传》已尽,你所学,已胜过许多读书人了,哪里还用的着我来教。”
沈念之沉默不语,目光落在那瓣搁于书页上的桂花上。半晌,她低声开口:
“那……若我想见你呢?”
话音轻浅,落下之後,屋内静得连外头桂花簌簌坠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苍晏望着她,眼神里有温意,也有说不清的压抑。他没有立刻作答,只是微偏过头,目光投向窗外。
风过枝头,黄花如雨。几瓣悄然飘落,有若未语先哽。
他看着那花,忽而轻声道:“人的命运,有时也像这桂花。”
“风往哪吹,它便往哪落。心中再不舍,也由不得自己选路。”
沈念之听罢,没有再问。
她向来聪明,懂得何时收住执意。只是缓缓合上书卷,站起身,语气平静:
“那便谢过苍大人今日教诲。”
她亲自送他至院外。阳光映在桂树之下,疏影斑斓,暗香浮动。
苍晏走了几步,忽然回头。
她静静立在花树阴影中,神情安然淡定,看不出一丝悲喜。光落在她眼睫上,闪出一点细碎的光芒。
她轻轻颔首,将所有未说出口的情绪,一并藏进了那一树深浓花影里。
正值申时,市中酒肆沸腾,香气氤氲,街边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齐王李珣着一身墨色常服,独自一人立在茶肆门前,望着对街的沈府下人缓缓走近。
沈思修一身家常青衫,步履稳健,神情一如既往地沉着淡漠,显然并未将这座繁华市井放在心上。
“沈校尉。”齐王语气和煦,像是偶遇,唇角含着浅笑。
沈思修微微一顿,擡眸见来人是齐王,眼中并无过多波澜,拱手行礼:“臣见过殿下。”
“此地偏僻,若非命中注定,本王如何能在此见到沈校尉?”李珣语气带笑,不动声色地侧过身,让出身後座位,“不若一叙?”
沈思修稍作思量,终究颔首。
二人落座後,齐王亲自斟茶,茶香缕缕升腾,氤氲之间,他擡眼淡笑道:“本王素闻将军练兵有度丶治军严明,一直心向佩服。然世事多变,校尉可曾想过,若非战场,而是在这京中风雨之地,您手中这三千铁甲又将落于何处?”
沈思修神色不动,淡淡回道:“殿下谬赞。我一粗人,书读的也不多,不习朝局。”
“世道变了。”齐王低声笑,“是我多言了,沈校尉见笑了,我也只是随口感叹,莫忘心里去。”
他似有意似无意掀开袖袍,从袖中取出一只香囊置于案上。香囊极巧,绣着栀子与竹叶,其上隐约有女子体香。
“这两位,是南边刚献来的舞姬,样貌极佳,琴艺俱佳。若校尉不弃,权作今日本王失礼的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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