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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32章2018年,呼吸近,心跳近……
谢安琪醒来的时候,屋顶上的光像融化的牛奶那样流进来,照在窗帘上,照在她的额角。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还没从梦里挣脱出来。
梦境很不连贯,像把几段完全无关的记忆剪辑在一起。她站在一个老旧的公证处大厅里,穿着一件婚纱,裙摆太长像是借来的。四周都是陌生人,只有玻璃窗那头映着一张熟悉的侧脸,谢安琪分不清自己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但她打心里觉得那个人是郑禹胜。
他站在大屏幕里,被投影出来,一动不动。然後,就有人叫她签字。谢安琪低头看着婚姻登记纸上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心脏像是慢了一拍。有人在她耳边说:“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毫无原因地接近你,但只有我知道你是我最绚烂的色彩。”
那句话好像是他说的,可梦里没人动嘴,谢安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哭了。
谢安琪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被子还是温热,床边静悄悄的,室内带着一点木地板的干燥味,还有一小股郑禹胜留在这屋子的气息,分不清是皮衣的香味,又或者洗发水的尾调。
她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坐起身。脑子里却还是残留着那个梦,然後开始回顾起来现在的日子,日复一日清晨在心里确定一个事情,自己是真的嫁给了郑禹胜。不是梦,不是剧本,是现实。而且这桩婚姻是她自己签的。
但是事情回到现实的速度,比她醒来时还慢,谢安琪还记得第一次在KCL公司面试那天的事,那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在首尔生活的每一步都被某种微妙的偏移带着走。
她原本申请了NBS电视台的实习,那是文艺经营专业的首选项目。她甚至面试前一晚准备了四个小时的自我介绍,写了三页纸的结构分析,结果初筛都没过,她当时挺沮丧的,室友问她打算怎麽办,她说随便找一家公司投投看,混学分。
然後她看到了KCL的招聘啓事,“文创内容组实习生,要求文笔好,能适应基础剪辑任务,最好有影像处理经验。”
谢安琪没想太多就填了表,压根儿不知道KCL的“K”其实是带着郑禹胜的K,总是暗戳戳B-king的很。
直到那天下午面试结束,她走出会议室,在玄关口撞上了一个刚进电梯的郑禹胜。他戴着口罩,穿着那种剪裁极合身的黑色大衣,手插在风衣兜里,露出一截银色腕表。他眉骨很高,眼神带着惯有的疲惫和警觉,看谁都像在镜头後面看世界。
谢安琪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不自觉被吓了一跳,本能地点头打招呼,然後解释自己是来面试的,但是不是为了他,又觉得这样解释更尴尬,最後郑禹胜听明白了,他看着她,语气没什麽起伏:“你的意思是,我的公司只是你最後的选择?”
那句话说得云淡风轻,但谢安琪脑袋嗡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连忙摆手:“不是……我原本申请了NBS,没进。就临时换了方向,没想到你们也……”
“也在你临时选项里?”
谢安琪张了张嘴,没说出後半句,他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手里还夹着一份文件。他的背影瘦削却挺拔,肩线修长,步子不快,却自带一种电影走位的感觉,她站在原地,耳根慢慢热起来,心里只剩下一个结论。
完了,这老板好像不太好哄。
只是谢安琪就觉得应该也没什麽人会知道她跟郑禹胜结婚的事情,甚至她这个小实习生也不会有什麽太多的关注。
但郑禹胜结婚的事情,公司里还是有人知道,因此议论这事的人不少,只是没人知道议论的对象就坐在三米外的那张办公桌边上。
“郑代表不是突然结婚了吗?”
“听说是个年轻小姑娘,名字都没公开过。”
“不会是家里要求他结婚的?毕竟他现在人气这麽高,哪儿轮得到随便娶人啊。”
这些话谢安琪一开始也听过。她假装没听见,装得挺自然,甚至还能帮别人把饮水机的杯子接好递过去。
但那一瞬间她还是有点难受,或者说她有点唾弃自己的难受,那完全是毫无必要的情绪。
毕竟最初连谢安琪自己都觉得这场婚姻是假的,于郑禹胜是应付家里长辈的安排,或者他一时兴起的妥协,至于郑禹胜是不是存在着过去的记忆?谢安琪试探过几回,只是都没有答案,她也就不想再尝试了。
可谢安琪其实打心里希望不是假的。
去办理结婚申请那天郑禹胜穿得很正式,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连衬衫扣都扣到最上一个。拿到登记表那刻,他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黑色签字笔,一只手握住她的身份证,另一只手在纸上写他的名字。
签完字後,他看她一眼,问得很温和:“你确定吗?”
谢安琪点头:“你那边家里事情能解决吗?我就是觉得如果这样比较方便的话……”
郑禹胜没说话,只是把笔转到她手边,那一刻他看起来很平静,但她也不会注意到他手心的微微出汗。他表面上镇定,实则整个人都紧绷着,紧张得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有些话郑禹胜没说出口,其实已经憋了很多年,他心里想的,是等了她二十几年,如今她终于站到自己面前了。她哪怕不记得从前,也没关系,所以郑禹胜也不敢真的和她去谈论这个事情,害怕她不记得,又害怕她记得不全,郑禹胜只觉得,她愿意跟他走进同一段时间线,那就已经够了。
谢安琪原本以为,闪婚之後,两人会像很多方便型婚姻那样,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一开始的确如此,结婚登记後,她照常回学校上课,现在偶尔会去KCL公司递交作业丶填实习资料。那时两人就算住在一起,也像两个因为手续挂鈎丶却彼此礼貌的小区邻居一样,一人一个屋子,但就是没有凑在一起见过。
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谢安琪察觉他变了,是哪次电影发布会之後吧?那天她下课回家,打开电视看到他和几位演员坐在宣传座谈会上,说话仍是标准的冷静慢语调,轮到他发言时,他只轻描淡写地说:“最近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谢安琪怔了一下,她想到自己知道的事情,他不是刚接了一部新片吗?结果第二天,公司群里就传出消息,说郑代表推掉了两场重要饭局,还有导演组安排的内部聚会,连剧组後台的人都说:“他这两个月是不是在暗中谈什麽大事?”
只有谢安琪知道,他最近的行程大多留在首尔,夜里常常回家得很早,有时候八点多就进门了,谢安琪也不懂他为什麽要这样安排,但她也没问。只是在某个深夜,他洗完澡出来,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拿着笔在涂改剧本。
她从厨房走出来,问:“你今天不是有聚会?”
“推了。”
“为什麽?”
“太吵。”
他语气淡淡的,说得像是在回答“今天天气不太好”。
谢安琪没再追问,只默默回到书桌边改PPT,但心里却像被什麽拨了一下,後来,她越来越习惯看见他的生活痕迹出现在屋子各处。
有时候是玄关上多出来的一把吉他,有时候是餐桌边他用过却没收的咖啡杯。
他不太讲话,也从不刻意制造夫妻感。
但谢安琪发现,那些日常堆积的小动作,像一层层温水,把她从婚姻的冷静中泡了出来。郑禹胜会问她明天几点回家,会在她下雨天忘带伞时顺路出现,会在她改完资料後拿着暖贴走进来,丢一句这个贴着再睡。
谢安琪知道这些都是细节,但细节从来不是无意,她开始小心地记住他那些微小的动作,甚至在日记本里写下几点一刻他坐在沙发上揉眉心,几分几秒他走到厨房倒水。
就像她害怕那些时刻真的只是过眼云烟,下一次他又会冷淡地消失在屏幕里,但没有。
他始终都在这个屋子里,像是用了二十几年的耐心,等一个终于会坐下来陪他吃饭的人。
有一次她忍不住在沙发上问他:“你是不是很在意别人说你结婚的各种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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