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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窃窃私语响起,两人的视线在一阵喧嚣中相撞,向青梧心中一动,他看到苏宸安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便找了个偏僻靠末的位置坐下了。
他怎么觉得方才苏宸安是在寻他的位置呢?一定是他的错觉。
等到诸官相见礼毕,梁帝才姗姗来迟。向青梧和原主的父亲相间的次数屈数可指,只记得他是一个干巴巴看起来非常显老态的皇帝,身上没有所谓的帝王之气。相反,倒更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梁帝身边只带了皇后一人,今天不能陪着他那些千娇百媚的妃子们,梁帝颇有些精神恹恹。
舞女们翩翩起舞,广袖翩飞,众官举杯向梁帝敬酒,祝梁帝寿与天齐,江山永固云云。梁帝也举杯含笑,故作谦虚,君臣一派和乐美满。
苏宸安独坐在灯火阑珊处,更显清净孤寂。
向青梧是个刚正不阿,性情直爽的剑,听到他们这般肉麻献媚的模样,心中甚是烦腻。
这时,他听到上座的梁帝问道:“苏宸安来了不曾?”
向青梧心中咯噔一下:终于来了。
苏宸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起座离席,来到大殿中央,行了拜礼,又磕了头,说了几句好听话,梁帝没让他起来,他就一直跪着。
梁帝捻着胡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宸安,脸上满是赞许和欣赏之色,“好孩子,生得这般英武,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官员们听罢,连忙接着梁帝的话追捧道,什么“颇有乃父风范”,“青出于蓝”等等不一而足。
苏宸安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叩首谢礼,也没有丝毫触动,众人尴尬了片刻又赞叹“宠辱不惊”,“沈毅内敛颇有大将风范”。
又有人做出一副痛哭流涕、忧国伤民的模样,涕四横流道:“如日边庭告急,外番蛮夷屡犯我边境,若是苏将军还在世,怎能容得他们如此放肆。”
又有人随声附和道:“是啊,国难当头,受苦的是黎民百姓,我等食皇家俸禄,却不能为国分忧,真是罪该万死。”
也有人明白今晚的重头戏应当落在谁头上,帮腔道:“依老臣看,能救梁国于危难之中的非苏将军之子不可,虎父无犬子,苏将军用兵如神,其子定当可堪大用。”
向青梧叹为观止,对厚脸皮有了新的认知。他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这些人的伎俩:“说这么好听?那你自己怎么不去呢?他才多大?你们一群胡子老长的老东西怎么好意思欺负他?这么大个朝堂竟然找不出一个能领军打仗的人,羞不羞啊?”
霎时间,整个乾阳殿安静了下来,所有声响,落地可闻。所有人包括梁帝在内,都看向了他,向青梧并不后悔替苏宸安出头,他只觉得心寒,偌大一个朝堂,竟无一人是男儿。他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就像打在众人脸上的一个巴掌,打得众人面红耳赤,耳鸣不已。
可是向青梧低估了梁帝厚脸皮的程度,梁帝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便清咳两声,朝向青梧投来严厉的一瞥,那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周遭的声音蓦然沉寂了下来。
他摆出一副和蔼亲善的样貌,笑眯眯地对苏宸安说:“苏卿的本领朕一向是信得过的,奈何苏卿薄命,留下你这么一个好孩子,朕应天命,顺天时,照顾了你这么多年,苏卿泉下有知,应当也能瞑目了。”
我呸!你个老不要脸的,把强占人妻儿说得这么好听。向青梧气得满脸通红,犹如一个炮仗,满肚子的怒气。
他正要开口时,苏宸安忽然朝他看了过来,轻飘飘地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向青梧就像一只打了哑炮的火铳,委屈巴巴地熄火了。
苏宸安说道:“不敢,宸安才学浅陋,自是比不上家父,承蒙陛下错爱了。”
梁帝喉间发出尖哑难听的笑,他笑道:“不必自谦,朕相信你的本事,听你母亲说你闲暇时也爱读些兵书。”
苏宸安听到自己的母亲,那垂至两侧的手骤然收紧,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胡乱看一些书罢了,我母亲她不懂这些。”
梁帝眼里突然迸发出一道诡异的光,他语调极轻,神情癫狂道:“如今朕欲任命你为镇北将军,接替尔父之志,讨伐凶逆,卿所到之处,如朕亲临。务使边疆蛮族知我大梁国威。将来等你凯旋而归,封侯拜相不在话下!你可愿意?”
向青梧突然感到了一种浓浓的悲哀,为了苏宸安而悲哀。也许苏宸安早就知道了,他心里应当也有了答案。
苏宸安一个人挺直脊背跪在那儿,孤立无援,群狼环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要把他逼上绝路。他双肩犹如刀削斧斫,就连跪着都是那么的倔强坚硬,像极了立在悬崖峭壁上的孤石,风一吹便会跌落谷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许久,向青梧听到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在殿中久久回响。
“我愿意。”
梁帝:我不要脸啦,我不当人啦。
酒至三巡,梁帝起身告退,自言不胜酒力。
苏宸安被众人拥簇在其间,任由
那些人围着他曲意逢迎。向青梧想看他一眼都难,两人的视线隔着玉漏铜壶、绰绰人影撞在一起,苏宸安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向青梧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一直等到酒宴结束,向青梧也没找到机会和苏宸安碰面。他离席后,只觉心头烦闷不已,整座皇宫盛况如前。向青梧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落霞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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