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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岚冷嗤:“你们当中想来有人知道。她都不说,我还说什麽?”
衆人议论声渐起。姚英望了一眼妘不坠,妘不坠轻轻蹙眉,却望向暮岚身後一人。
那人身旁,一人叩手中长锏轻响,替她迎上妘不坠目光,轻轻昂头:“看来,那只可怜玄猫,是为你而死了。”
妘不坠眼中微光闪动,一字一顿:“她为的,是天下太平。”
南霜见眼前诸般光景,听耳畔议论之声,胸中似有大鼓急敲。她眸中明明暗暗,杂乱之思填满心间,竟是如何也驱逐不去。
不,不会是。绝不能……
某个猜想仿佛近在眼前,比她耳边那些真切得多。可她不敢伸手去抓。
“叛徒还忹议天下太平?”
阿星大笑:“她早早受你护佑,可曾经历过我们所经历一切?有什麽资格替我们原谅?难道我们将凡间搅个天翻地覆,是生性邪恶,是不愿意好好活着吗?”
展尽山抱琴而起,肃然上前一步:“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水深火热不得安宁,可我们何曾对不住你们?扪心自问,也是向来秉持相安无事互不干扰之心!”
疏晓微微一笑:“既然今日同处绝境之中,将恩怨敞开来说也未尝不可。”
“我们由天地灵气孕化而生,因凡间浊气影响,化形时虽得圆满道体,神魂却尚未圆满。在神魂圆满之前,我们最需天地灵气滋养,而但凡沾染一丝邪气怨气之类,便如染上绝症一般,短短数日便会神魂俱裂而亡。”
她定定看向展尽山:“可是凡间但凡灵气稍微充沛之地,都被人族尽数占去。我们也知先来後到的道理,所以自去了灵气贫瘠之地,数百年来,也觉无非是圆满之日延後些,忍忍也能过。”
一旁展锦讽然失笑:“就是如此?所以就因我们不慎放出那池下封印的邪气——甚至我们自己也深受其扰,费神解决——我们就成了十恶不赦迫害者?”
疏晓摇头:“此事确是让我们忍无可忍,却并非根本。你们自问不曾干涉我们生存,那被镇压的始胚丶被驱逐的灵族算什麽?还有因你们失误而惨死的灵族,竟比草木都不如,连你们一分愧疚也从未得过。”
明安若有所思:“始胚?难道你说的是……鬼灵?”
“正是。那本是我们化形前灵气所聚之体,并无意识,自认不会害人。却要被你们捉去,镇压在无尽黑暗之中,隔绝天地灵气,再无化形之日。这,也叫相安无事麽?”
展尽山道:“无论驱逐,还是镇压,必然是惊扰凡人所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之事。况且我们先前并不知那鬼灵究竟为何物,若是知晓,也不会轻易镇压。至于什麽致惨死而无愧疚,又是从何说起?”
疏晓看向鸿安二人:“山隰花盛开那几回,算不算?”
她再度看向展尽山:“无影池邪气,算不算?流雪门镇邪铃,更是无法原谅!我们数百年来经历的,可远不止此三事。
“所谓惊扰,就是顶着并不吓人的相貌,从那些愚衆身边路过?既然你们平日里行事并未能公平公正,自己做错事又遗忘我们存在,又何必现在又在此做出这般模样。”
展尽山沉默片刻,道:“那如今人间,生灵涂炭,生机凋零,你们可还满意?”
疏晓双瞳如覆薄霜,雾蒙蒙看不清思绪。她叹息一声,似有些迟疑。
“可是你们从未在乎过我们生死,凭什麽要我们在意你们生死?在你们眼中,只有人命才是命,却在嘴边挂着什麽苍生什麽万物,傲慢如斯,你们……配吗?
“那玄狸与你们一起,也沾上这等傲慢虚僞,可悲可笑。”
她唇角嘲讽般扬了扬,稍稍一顿:“更何况,这世间本就是物竞天择,又凭什麽,要遵守你们制定的规则,自缚双手,一再忍让呢?”
姚英平静望着她:“所以,如若我们各退一步,你们肯收手麽?”
“各退一步?”
暮岚眉心轻蹙,恨然笑道:“你们又不是明白自己错了,而是再不‘施舍’出这一步,就要彻底覆灭了——
“自然,事至如今,早已无甚对错可言,你们为你们自己没有错,我们为我们自己当然也没有错,要怪,就怪一山诸物有限,容不得二虎吧。”
姚英疲倦一笑:“看来你们是一心要斗到底了。指责她人视她族命为草芥,自己却要平等视衆生命如草芥,是这个理麽?”
展锦指尖微动,琴弦琅然一响。她冷笑:“好啊,那就不退这一步,最坏结果也不过是我们全都死在这里,你们永远也出不去!不是不容二虎麽,不如二虎皆死,将这山留给草木虫鱼鸟去!”
衆人顿时鸦雀无声,神色或坚毅或凄然,却无一人异议。
永夜无风,周遭沉寂如静止一般。只衆人手中法器散出荧荧微光,竟有些跃跃欲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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