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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人心易变,如同自己的岳父家,如同曾亲切地和自己相处的邱掌柜,如同,郑义明很想哭一场,但他不敢哭出来,只是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就对翠玉道:“走吧,我们还要继续去办丧事。”
外面的风波只会越来越大,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风波,郑义明都不再是能躲在父母身后的孩子了,他要面对这些风波,甚至要从这些试图撕碎郑家的风波之中,寻出条路来。郑义明抬头,看想翠玉的背影,不管什么时候,翠玉的脊背都是挺直的,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姑娘,此时身上的勇气让郑义明自愧不如。
郑义明跟在翠玉身后,一步步地走灵堂,和纷扰的大门处不一样,灵堂内现在十分安静,只有郑太太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郑东家的灵位,给他化着纸。
听到脚步声,郑太太没有转身,只轻声道:“可能,是我这几十年来,过得太顺利了。”
而这样的重击,足够让郑太太前面几十年的顺利,变成粉碎。郑义明不由站在那里,看着郑太太,而翠玉走到郑太太身边,轻声道:“事情,总是会发生的。”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再晚几年,他有了历练,是不是就要好上许多。”郑太太话中带着悔意,翠玉垂下眼帘,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就像宁先生对翠玉原本的期望,也不过就是给翠玉寻个好人家,再重重地陪上一副嫁妆,等翠玉生下孩子,宁先生也就辞了这边的事情,回乡安度晚年。
而不是现在这样,匆促之中嫁给郑义明,接着面对这么多的风波。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许多事情,都要面对。
郑太太没有得到翠玉的回应,也没有再说什么,依旧在那化着纸。郑义明已经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娘,您不用担心,我……”
我什么?郑义明晓得自己该给郑太太打打气,告诉郑太太,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家子在一起,总不会缺吃少穿。
郑义明没有说完后面的话,郑太太却已经淡淡笑了笑:“我晓得,你已经尽力了,只是。”郑太太看向翠玉:“他虽尽力了,他的能力也摆在那里,整个家,要全靠你了。”
靠翠玉,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一个在三天之前,还在自家宅子,操心父亲晚饭该用什么样的菜的少女。郑义明很想告诉自己的母亲,自己也能承担起重担,但话到嘴边,郑义明却说不出口,他只能站在那里,等着翠玉的回答。
“再过会儿,就该让他们来念晚上的经了。”翠玉似乎答非所问,郑太太却握紧了她的手:“我这一生,在家听父亲的,出了嫁听丈夫的,唯一做的决定,就是让你嫁了进来,幸好,我的决定没有错。”
郑义明听出郑太太话中的如释重负,如果,自己再能干一些,是不是母亲就不用这样为自己操心,但郑义明说不出口,他只能站在那里,看着翠玉和郑太太。
有了一万两银子,丧事办得也更迅速了些。郑家和邱掌柜的纷争,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但郑家也好,邱家也罢,似乎都没有把这些声音放在心上。
郑东家的三七刚过,四月十六,邱家的商号也开张了,永繁号,仿佛是要和永盛号打擂台似的,这家商号,就开在永盛号总号的对面。
那一天,鞭炮放了很久,似乎鞭炮声都能传进郑家灵堂,来郑家吊唁过的人,也有不少前去永繁号恭喜新店开张。至于郑义明的前岳父李东家,那更是送了一块大匾,似乎处处都要压郑家一头一样。
张老三气鼓鼓地坐在郑太太跟前,在那数落着邱家的商号开张的样子。
“那些人,还在和姐夫称兄道弟呢,这会儿,就纷纷上门去恭喜邱家,还一口一个邱东家,谁不晓得,邱家什么出身?”张老三说到愤怒处,手就拿过火钳在那挥舞,仿佛面前站着邱掌柜,张老三想一火钳把邱掌柜的脑袋给敲碎。
“舅舅,这火钳是用来捡那没化完的纸的。”翠玉从张老三手中接过火钳,十分平静地说着。
“外甥媳妇,难道你就不愤怒?”张老三手中的火钳被接了过去,于是他看着翠玉,想从翠玉口中得到一个愤怒的答案,而翠玉却淡淡一笑:“英雄不问出身,当初曾祖父,也不过是只身过了黄河,出了塞外。”
这一句话堵得张老三不晓得该说什么好,而翠玉看着那在火盆中飞舞的纸张,轻声道:“再说了,做生意这种事儿,不到最后,谁晓得结果是什么?”
邱家现在大张旗鼓地开了张,看起来是压了郑家一头了,但以后呢,谁知道邱家的生意能不能做起来?郑家也曾有过兴旺发达的时候,戏台子上,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各自领一时风骚,又何必在乎这一时的风骚?
看着翠玉平静的面容,张老三的嘴巴张了张,不晓得该说什么,而郑太太的语气还是这样平静:“玉儿说得对,不到最后,谁晓得会怎样。”
说完,郑太太就看向郑东家的灵位,对翠玉道:“阴阳生挑好日子了吧?”
大户人家办丧事,总是要办上好几个月的,郑东家刚过世,请来的阴阳生就说要先过了七七之后,再挑日子出殡。这会儿,三七已经过了,眼看着五七之期都到了,也该挑日子了。
“大爷去问过了,说五月有几个日子,还要请婆婆您选呢。”翠玉轻声说着,郑太太点头:“这也是我为他能做得最后一点事儿了。”
见翠玉婆媳不去管别的,只是在那商量什么时候出殡,张老三也站起身往外走,等张老三离开了,翠玉才对郑太太道:“家里的生意,有些人该换掉了。”
只要说到做生意,郑太太就什么都不清楚了,这会儿也是一样的,她对翠玉笑了笑:“这事儿,你拿主意。”
说完,郑太太就迟疑了下:“只是你舅舅他,他好歹也有苦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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