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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太后虽在后宫,对前朝情况也有耳闻。
哀家知道你们夫妇都是忠心为国的,燕北之事的确是皇帝做得不妥。便是你今日不来,哀家也要与他说的。
杨太后叹道:宁州战乱未平,安西又闹那样的大灾,这还真是个多事之秋。
沈玉娇道:我朝地大物博,往年也有闹灾的,都能妥善抚慰了。偏这节骨眼,霍元帅出了意外。如今朝中大将凋敝,年轻将领青黄不接,也不知何时能再出个像霍元帅那样的大将,镇守西南。
杨太后也知人才难得,叹道:霍家那位小世子方才十四,还有得等呢。
沈玉娇想到霍小世子。
少年郎君,青涩稚嫩,要成为一位合格的将领,少说还得历练五六年。
只是不知年逾六十的霍元帅,能否再撑五六年。
怀着对家国未来的忧思,两位妇人心不在焉地下了盘棋。
待到沈玉娇离宫,杨太后命人请淳庆帝来慈宁宫,与他提及燕北之事。
这事你得听裴守真的,燕北军镇守国门,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疏忽。
杨太后神情肃穆:且燕王那人的脾气,你或许不了解,当年他被你父皇派去北地,本就心怀怨怼,若非看在看在祖宗基业的份上,他堂堂龙子凤孙,放着长安锦衣玉食的自在日子不过,能甘愿在燕北苦寒地守这二十多年?皇帝,你可莫要只顾眼前,而寒了你燕王叔和万千戍边将士们的心啊。
燕王是头猛虎,有这头猛虎镇在北地,是大梁之幸。
但缺了吃食的猛虎,饿极了,也能回过头,毫不犹豫吃了饲主。
皇帝登基这几年,杨太后一直让他善待太子,既是念着与房淑静的旧情,也因她知晓,太子被善待,燕王才会继续留在燕北,替自己的儿子守住国土。
然而这番话落在淳庆帝耳中,很不中听。
朕这个皇帝实在当得憋屈,这边要听裴守真的,那边不过迟了些时日再送军费,便要被你们这般催促教训。
淳庆帝想到太监来禀,说是沈氏一早进了慈宁宫,便猜到定是那沈氏与太后说了什么。
一个后宅妇人都敢议论政事,真是无法无天。淳庆帝板着脸:也不知裴守真在家是如何教妻的。
杨太后蹙眉:照你这意思,我这个后宫妇人议政,也是无法无天,得有个人来管教了?
淳庆帝一噎,见太后面色怫然,连忙告罪:儿子不敢。
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你这半年来,实在有些不像话了。
杨太后睇着他:我知你因寿安之事,与裴守真生了嫌隙。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你怎可因个人喜恶,任性妄为?
淳庆帝委屈:儿子没有。实在是国库亏空,若有钱,朕又岂会亏着军费?
杨太后道:倘若你听裴守真的,派那伏铎海去宁州,而非那只会纸上谈兵的江俊霖,宁州那边或许早就平定了,岂会像如今这样,大笔的银钱与将士送过去,却如肉包子打狗般,白白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最后还是霍骁拖着病体,披甲上阵,这才稳定军心,遏制大乱。
提到这事,杨太后便觉得肉疼。
淳庆帝面色悻悻:江俊霖他治军也是有一套的,只是宁州那边的战况太复杂,他战术失策
行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他辩解?杨太后冷脸道:吃了败仗,他就老老实实挨罚!
俊霖他也是一心为国的,他在宁州亲自打先锋,还断了一条胳膊淳庆帝不忍。
这江俊霖从他还是皇子时,就与他交好,是他的好玩伴、好兄弟,算起来比裴瑕还早认识好些年。
且江俊霖也并非那种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的确有些领军作战的本事。
但打仗这种事,不到战场上兵戈相见了,谁也说不准一定会赢。
派将时,江俊霖主动请兵出战,淳庆帝大为感动。
而江俊霖的确忠心抗敌、身先士卒,但架不住战术失误,没了胳膊,也吃了败仗
杨太后一看淳庆帝这副为难模样,便知儿子宽厚仁德的老毛病又犯了。
该心软时心硬,该心硬时心软,杨太后实在心累。
宁州那边暂且不提,但燕北军费,绝不可再耽误下去。
杨太后看了眼窗外的落英缤纷,不再年轻的温婉眉眼间浮起忧色:天气已经转凉,北地也要落雪了。
淳庆帝面上讪讪地应了,心里却仍觉太后与裴守真是杞人忧天,不就迟些天派军费么,怎的说得如天上捅破窟窿那般严重?
且燕王在北地盘桓多年,每年送往燕北的军费着实不菲,难道燕王全花在了战事上?谁知是不是都进了他的口袋里。
自己当个皇帝,勤勤恳恳,宵衣旰食,朝堂上要被裴守真牵着鼻子走,下了朝还得被自家母后教训,不过晚点给臣子送钱,一个两个都来催他、怪他,委实是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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