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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傍晚。过些时辰,便要等候陛下出席。”
刘越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吴王死得不早不晚,也刚刚好。
嗯,毕竟不能耽误春耕,皇帝陛下表示很满意。
太后作为长辈,而今又在养病,本就不必出面,待到傍晚,刘越换上丧服,在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去往吴王府。
弯腰走出车辇的那一刻,一行泪从天子俊秀的面颊落下,啪嗒一声,在丧服上晕开痕迹。
随行史官心神大恸,几乎也要跟着落下泪来。
自登基后,他何曾见过陛下当着众人的面落泪?
兄弟情深,连痴傻都不能阻拦,然而寿数有命,天人永隔!
只盼他的笔,能够写出天子与已故吴王情谊的万一,让后人从史书窥见些许,那他也不枉来世一遭,撰史一回了。
第194章
吴王刘濞的葬仪很隆重,很盛大。
说起王陵的选址,因为吴王下半辈子都待在长安,相关衙署一合计,最后将王陵建在郊外,也是先帝长陵的不远处。
他们十分满意自己的选址,觉得吴王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高兴的。
走几步路就能和高皇帝团聚唠嗑,多贴心呐!!
当下,贴心的大臣聚在一起,为吴王作最后的送行。诸侯王没有入庙的资格,但无论如何,葬仪都是天底下第二等的待遇,仅次于最高等的帝王。
公开的祭文,由奉常叔孙通亲手撰写,情感真挚,辞藻华丽,丝毫瞧不出刘濞生前痴傻的黑历史,塑造出的形象无比正面,任谁听了都会惋惜。
事实也正是如此,吴王府里,每个人的脸上笼罩着悲伤。
只不过这悲伤有几分真几分假,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连天子都落了泪,你不哭,是要被史官口诛笔伐吗?
对刘越而言,这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一场戏,戏演完了,就结束了。他的目光,落在人群最前的刘璐与刘南身上,对他们哭得快昏厥的表现较为满意。
结合最近兄弟俩的表现,孺子可教也。
至于吴王世子刘贤,一开始就不在他重视的行列。
这个侄子有些胆小,头脑不够聪明,连教授的老师都说,世子太过依赖母亲。他不会断了刘贤归国继位的路,但什么时候归国,什么时候继位,刘越想了想,不如看心情?
参加完葬仪,入王陵的身后事,就和刘越无关了。皇帝露了一面,紧接着乘车回宫,身后是声势浩大的恭送,在白幡的映衬下壮观无比。
“臣等恭送陛下——”
正逢晚膳时分,刘越饿得摸出一块牛肉干,乘车路上,还煞有介事地举了举。
然后啊呜一口,吴王兄,一路走好。
……
吴王葬礼结束后,朝臣忙得飞起。
由丞相府统筹,其余衙署配合,三公九卿整天脚不沾地,由长安派遣使者到郡国,推行新的货币改革;那些微弱的反对声,在舆论掀起的大势碾压下,被碾得渣都不剩。
这也是许多臣子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察觉,天子在民间的威望太盛太盛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氏帝王拥有了百姓天然的信任,不仅仅在大本营关中!
尚且不知后头还有改革的大臣们,暂且还是幸福的。
他们的发际线虽然集体后移,但移得不太多……
与此同时,春耕来临,农学家们陷入新一轮的狂热。
今年春耕任务繁重,是长安君臣的共识,不仅要试验新式肥料,还有西域送来的新种子,堪称万众瞩目,绝不能掉以轻心。作为试验大县,郑县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张不疑繁而不乱的安排下,农人的汗水洒进田间,水车奏出美妙的乐曲。
每年这个时候,天子都会回丰沛探望乡老。眼见臣子们各司其职,刘越命丞相监管朝廷,动身前往丰沛二县——
这是他爹发家的地方,也是汉王朝的起源。
刘越胆敢断定,就算他与母后当下变得一无所有,家乡的丰沛子弟兵,依旧会抄起棍棒为刘氏拼命,这已然超越了雇佣与被雇佣的状态,而是忠诚到底,死生相随。
这样天然的感情,如何不值得刘氏天子去维系?
丰沛二县作为龙兴之地,不论青壮老幼,福利待遇永远是最好的。自刘越登基以来,听到的都是高昂的夹道欢呼,一年比一年来得高,一年比一年来得热烈。
今岁亦是如此,鲁元长公主陪在皇帝身边,时不时朝道路两旁的百姓颔首示意,脸庞闪烁着熠熠的光彩。
仿佛衣锦还乡一般,刘越没有摆半点架子,待落脚后,头一个进了三老的家宅。
还没踏进院里,他朗声唤:“卫公!”
“哎,陛下——”
这位乡老是七十的高寿老人,牙口掉光,思绪也迟缓了,却丝毫不影响他在丰沛的威望。他拄着拐杖,见到俊秀的、身穿便服的天子,当即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颤巍巍地拜下去。
丰县县令与沛县县令满面红光地跟在慰问的队伍中,见此唰地窜上前,一个挽左手一个挽右手,唯恐自己在天子面前的表现落了后。
刘越又亲切地唤了声卫公,放缓脚步然后伸手,从县令手中将老人接过来,搀扶在堂间的座椅上。他问老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得到一切都好的回应后,拍拍屁股坐在了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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