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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甩尾停在大楼下,车还没停稳,关雁回便开门往外冲。
&esp;&esp;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吴秀的病房外,医护围在床边和仪器前,尽全力床上的女人延长一分一秒的寿命。
&esp;&esp;关雁回猛地推开门,医护们看到她,有人默默给吴秀推了一针药剂,然后一个接一个往外走。
&esp;&esp;关雁回拼命阻拦也无济于事,直到最后一个医生,她死死抓住他的白大褂,“医生,您别走,您再救救她,再救救她啊!”
&esp;&esp;医生摇头叹气,不忍心看她的脸,“关小姐,时间不多了。”
&esp;&esp;关雁回无法相信,两个月前,吴秀还好端端地和她包饺子看春晚,怎么突然就病入膏肓了。
&esp;&esp;病床上的女人很瘦,颧骨突出来,皮肉向下坠,呼吸机不断为她提供氧气,但效果微乎其微,她艰难地抬手,僵直的手指勾了勾,留置针向上翘。
&esp;&esp;“妈。”声音很小,像自言自语。
&esp;&esp;一声之后,她疯了般跌到床边,小心避开各种管子,握住女人的手,看见那双混沌的眼睛,泪水汹涌喷出来。
&esp;&esp;“妈!”
&esp;&esp;质问我差一点,没见到我妈妈最后一面……
&esp;&esp;吴秀侧着头,呼吸机罩住她大半张脸,白雾时有时无,那双眼浑浊,但一如既往地温柔,浅浅弯下来,眼泪填满眼角皱纹的沟壑。
&esp;&esp;她动不了,全身力气都集中在手上,想为泣不成声的女儿擦去泪水。
&esp;&esp;奈何她实在动不了了,最后一道力气也卸去。
&esp;&esp;关雁回紧紧攥着她的手,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对即将逝世的妈妈说什么,说她舍不得,说她会好好生活?
&esp;&esp;她只能像小时候那样,一句一句叫“妈妈”,得不到回应便无理取闹地哭泣。
&esp;&esp;“唔唔——”吴秀喉咙里发出细小的意味不明的声音。
&esp;&esp;关雁回连忙站起来,以为她有话说,却在取下面罩时犹豫,她不敢,害怕因为自己的动作加速她生命的倒计时。
&esp;&esp;吴秀看着她,眼珠对着她的脸,瞳孔并不对焦,头微不可查地摆动一下。
&esp;&esp;关雁回知道她想说什么。
&esp;&esp;“雁雁,乖宝贝,别哭,妈妈在呢。”只是她已经唱不出哄她笑出声的儿歌了。
&esp;&esp;关雁回不知道吴秀的病情,却也知道她为了见她最后一面,已经撑到了极限。
&esp;&esp;她嗓子疼得要命,眼泪模糊双眼便立刻擦去,“妈,”她抽抽噎噎,“我会好好的,我一个人会好好的。”
&esp;&esp;呼吸机维持不了吴秀的呼吸,她开始频繁呼气,最后合上眼。
&esp;&esp;关雁回趴在她身上,放声地嚎哭。
&esp;&esp;她哭得太狠,好像又叫回了吴秀的灵魂,平直的心电监护仪再次出现波动,她猝然收声,眼睁睁看着折线决绝地归于平静。
&esp;&esp;关雁回在椅子上枯坐许久,僵硬地转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本子和吴秀的手机。
&esp;&esp;她拿起来,那是一本薄薄的病历,肺癌晚期,去年手术后三个月查出来的,每隔一个月复查一次,病情逐渐加重,医生的建议从住院治疗变成放平心态享受生活。
&esp;&esp;回忆过去一年,吴秀不是在旅行,就是在旅行的路上,很少和关雁回见面,原来是在她隐瞒病情。
&esp;&esp;关雁回不懂她为什么瞒着自己,直到打开手机。
&esp;&esp;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
&esp;&esp;屏幕上只有相册,里面是吴秀旅行的照片,和这么些年与关雁回的合照,最新的文件是一段视频。
&esp;&esp;关雁回点开,人影出现的刹那,她哭得背过气。
&esp;&esp;“别哭雁雁,”视频是在老城区的房子录的,吴秀坐在灰扑扑的沙发上,穿着关雁回记不清何时给她买的裙子,颈肩系着丝巾,像从前等她回家那样,温柔地笑着,“不要哭,妈妈有话对你说。”
&esp;&esp;“还记得妈妈年轻时在工地待了两年吗,我负责给工人做饭,灰尘太大了,他们又抽烟,用布蒙着头也挡不住,后来又去服装厂,那时候就成天咳嗽,老毛病怎么也好不了。”
&esp;&esp;“不说这些了,妈妈要跟你道歉,我担心你总挂念我,影响你和行知之间的感情,这才瞒着你的。一开始我也害怕,害怕哪天突然死了,我们雁雁就自己一个人了,该多可怜啊,”视频断掉两秒,重新接上,吴秀眼睛红彤彤的,“后来不断旅行,我发现我好像爱上这种生活了,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妈妈,所以自私地放下一切,享受最后这点时间,你会原谅妈妈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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