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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陆兰曦嗤笑,自怜的举起左手假肢,“我怜悯众生饥苦,谁怜悯我伤残?臭和尚,你本是个念着慈悲为怀的僧人,却放不下荣华富贵,弃佛从官,如今有何面目劝我慈悲?”
伤残?
方释问眸子明净淡泊,望着眼前女子僵硬的左手,忽然明白了,道:“朝为红颜暮为枯骨,躯体不过是臭皮囊,百年之后都是一捧黄土。郡主的肢体伤痛早已愈合,所不能痊愈的是心伤。下官劝郡主一句,不执着于相,方得实相,放下执念,立生欢喜。”
“可我一见到你就觉得讨厌。你说你天生佛心,寺院却留你不住,你披了官袍入了官场,却又满口佛偈!我生平最厌恶的便是你这种朝三暮四,心志不坚之徒!”
陆兰曦冷笑,“你自许心怀慈悲,不忍百姓受苦,想要银两倒也不是不行,今日你若肯将这满头青丝剃了,我就把银子给你。否则,这荒年饿死多少人与我何干?”
陆兰曦袖中滑出一柄钢刀,一步步向他靠近。
方释问立在原地,寸步不移,双手合十道:“还望郡主高抬贵手。”
说完这一句,他双眸合上,面容安详。无论陆兰曦剃或不剃,唯有坦然受之。
然而等到微风在脚边盘绕了几圈,剃刀却久久不落,只听见一个花瓣般柔嫩的嗓音说道:“方大人,是我。”
方释问睁开眼,见到一双熟悉的眼睛,眼前之人身着华贵的郡主服饰,面带微笑的注视着自己。
正是他熟悉那个宁少夫人。
云语容一手抓住陆兰曦的手高高抬起,一边对方释问说道:“让方大人受惊了。莲城近来不太平,为免刺客暗害,我特意搜罗了一个相貌相似的女子作为替身。”
云语容转头向陆兰曦,目光凌厉,“姑爷交代过你不许乱走,怎的不听?还不下去?”
陆兰曦自知斗不过宁渊,若与云语容僵持不下,待宁渊回来吃亏的还是自己,只好暂时忍下一口气,愤然而去。
方释问视线追随着陆兰曦离去的背影,皱眉深思,“多谢少夫人出手相助。恕我冒昧多问一句,刚才那位真的只是替身吗?”
云语容见陆兰曦走远,收回目光,神色淡然自若,“释问勿要见怪,他日若有机缘,我自会向你解释。眼下你只需相信我的话,至于将来……世上不会再有锦心郡主。”
方释问不明白她有何苦衷,也并不执着于真相,作揖一拜,温和说道:“所幸我认得的是心系百姓的宁少夫人,而非锦心郡主,否则便要痛失一位好友了。”
云语容被他逗得微微一笑,亲自将方释问送到府门外,二人话别后各自离去。
蔚蓝天空如巨大透明的蓝色罩子,罩住了禹州这片干旱的大地,壮丽的落日靠近地平线,大片的橘色夕阳投射在王府后院。
云语容换上粉色绣蝶立领绸衫,乌发盘成单螺髻,点缀着桃花绒花发簪,洁白耳垂上戴着一双白玉兰耳坠。
她怀中抱着一幅装裱好卷起的画轴,缓移莲步,来到萧黎办事的书房。
此时萧黎正在与人议事,侍卫入内禀告,云语容站在廊下等候,一边听着幽静草丛中传来躁动的虫鸣。
因傍晚燥热,书房的漏窗被支起,里头人的说话声飘了出来。
只听萧黎愤怒的说道:“乌不凡这厮欺瞒本王这么多年,就这么给他跑了,当真便宜他了。”
“岳丈今后见了此人,小心提防就是。”说话者是宁渊。
云语容脸色一变,抱着画轴转身就走。
她不想见到宁渊。
陆兰曦说的没错,她就是恬不知耻,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他。
明明他已经推开过她,不是吗?
云语容羞愤之下越走越快。
萧黎从漏窗中望见女儿的背影,大声喊道:“兰儿,你过来,父王有桩要事跟你说。”
云语容叹了口气,只得转身,“父王何事?”
萧黎隔着窗子与她对话,“你来又是何事?还未见到父王,为何转头就走?”
云语容道:“父王要事在身,我改日再来。母妃找我有事,我先去了。”
这时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宁渊站在门前,对她说道:“王妃就在书房,你还要去何处?”
宁渊和云语容朝夕相对,早已熟知她的声线语调,隔着窗子一听就知道是她。
只是他尚不清楚,为何云语容会忽然扮作郡主,难道萧兰曦已经离开王府了吗?
云语容本想用陆南韵做借口,没想到陆南韵恰巧也在,她只得自认倒霉,抱着画轴磨蹭进了书房。
萧黎激动的像是讲新鲜八卦一样说道:“兰儿,晌午时你可听到了爆炸声?了不得,咱府上的乌不凡道长竟然是个通缉犯!今日夜亭去取醒酒药,将他撞了个正着,你猜他如何?他竟使了暗度陈仓之计,将药庐炸了。”
云语容佯作吃惊,问:“哦?那老道现在何处?”
萧黎叹道:“他钻入暗道逃走了!”
“药庐中有暗道?”云语容盯着萧黎,不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问,“父王为何要在府上修暗道?”
云语容当然知道这暗道八成和萧雨兰有关,她故意问起就是想看看萧黎会不会向她透露关于萧雨兰的事。
提到修暗道的目的,萧黎立刻变得吞吞吐吐,“这个……这是一早就有的,许是上代留下的,我亦不知。”
萧黎从未对萧兰曦说起过她真正的身世,此刻他不能告诉她实情。
起初为了掩人耳目,他将萧雨兰的墓建在暗道中,后来时隔多年,才将萧雨兰的遗骸移至花园中,这条暗道便这样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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