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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凝那厢听得一声熟悉的大喝,便见赌坊一息混乱,刚刚还赌得脸红脖子粗的赌徒们抓着赌桌上的银子就往自己怀里塞,也不管那银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全部扣起来!押下待审!”又是一声颇具威严的大喝。
温凝这下确认了,竟然是温阑!
她马上把怀里的银票塞给菱兰:“快,趁乱跑!我引开他们,你先回温府!”
留在这里被温阑认出来倒不是什么大事,总归温阑疼她,最多骂她几句,定会帮她遮掩。
可他也会追究她一个姑娘家,何以会扮男装来这鱼龙混杂的地下赌坊,届时她的银票就藏不住了。
菱兰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没见过这么多官兵,更没揣过五千两银票,脑子里嗡嗡直响,被温凝一推,干脆什么都不想,拔腿就跑。
温凝紧随其后。
“有人跑了!追!”
菱兰到底比温凝体力好,跑得也比温凝快。温凝本就有意垫后,跑了没两步就回头朝追来的官兵做了个鬼脸:“来追我呀!”
接着迅窜入长安街。
索性她对京城极为熟悉,除了长安街的主道,各个小巷胡同,她穿梭起来并不费力。
大概是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温凝跑着躲着,竟然想起自己一直不愿回忆的往事。
那时她还不足十岁,那时她调皮顽劣,那时她对闺阁为何物全然不知,那时她就像只野猴子,狗洞里钻进钻出,跑上长安街撒野。
也是在那时,她遇到刚刚举家搬来京城的裴宥。
印象中他是极为温煦腼腆的少年,皮肤极白,瘦得看起来有些羸弱,与这富贵繁华的京城格格不入。
她第一次遇到他是在药坊门口,他拿着几副药,皮肤被头顶的阳光晒得几近透明,站在药坊门口,左看看,右看看,又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有些仓惶。
“哥哥,你迷路了吗?”她嘴里叼着根冰糖葫芦,“你家住哪里?我带你回家呀。”
路上她得知他刚来京城,便自告奋勇可以带他逛京城。
逛着逛着,两人越来越熟稔。
她觉得这个哥哥可真好啊,温柔,安静,总是有耐心听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不像家里的两个哥哥,不是嫌弃带着她太麻烦,就是嘲笑她与沈晋的婚事。
她没有告诉他她是温凝,其实不是刻意隐瞒。而是怕被旁的人听漏了,万一传到爹爹的耳朵里,打一顿不说,定会堵了那狗洞,再不许她出门了。
但她总不能说她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是不?于是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那时她还没读过什么书,但每次看到他,脑子里就蹦出“温文尔雅”四个字,她就告诉他她叫“小雅”。
那天正好温祁又逗她了,温阑又不带她玩,她一时气闷,顺道把他们也都编排了一顿。
“我还有两个哥哥,可坏了,成天欺负我!”
“家里还给我定了门亲事,就等着我及笄好把我赶出去!”
“什么亲事?反正是我不喜欢的!嫁老头,当小妾!”
其实她连“嫁老头,当小妾”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只是蹲茶馆的时候听戏文里这样演,“嫁老头,当小妾”便是件极坏的事。
那时惯来温煦的哥哥难得皱了下眉头,但很快舒展开来,替她擦掉鼻子上的灰尘:“还有六年,不急。”
她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但是没关系,他是读书人,常常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但这也不妨碍她欣赏他。
他替她净脸的时候,她就偏着脑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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