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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公子04
王氏宅院里尽管是秋季丶依然布置得花团锦簇。从前堂走到宅院中央,一棵年岁久远的银杏映入眼帘,满地黄金落叶轰轰烈烈占满整个中堂视力所及之处,树下是石凳石桌,刻意营造出隐居山中的古朴氛围,实则不知花费钱财几何。而就在骑马不到半个时辰的地方,野狗会叼走窗前玩耍的婴儿啃食,村民的眼睛弥漫死气。这就是长安——极致的繁华与腐朽丶极致的残酷与堕落。才能丶权力,在这里都是被当做粪土般挥洒的东西,最後,只有手握筹码最多的豺狼和伥鬼能留在棋局上搏命。“此处原是前朝将军旧宅,将军下狱被斩,舍宅为寺之後,几经修葺才得今日的模样。”宜王延请两位到宅院中央,自己大模大样坐在上首的矮榻边,熟练地靠在软榻扶手上,眼睛就瞟向站在李猊身後的韦练。“韦公子怎麽还站着,请落座。难不成还要本王给你倒茶?”他语气和煦,韦练打了个寒战。这个宜王心眼子比李猊都多,还是个笑面虎。看似慵懒随意不拘小节,实则对方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韦练看了一眼李猊,男人点头,她才不情不愿地拣了个石凳,不自在地坐在两人中间。“原本不知殿下会来。”李猊目光瞟到不远处的仆从,那人依然托着檀木盘子,面带微笑,像个训练有素的木偶,让人瞧着不寒而栗。此刻又有仆从从长廊深处走来,弯腰低头为她们倒酒丶布置香炉。待忙完一切後又行礼退出去,全程未曾擡过一次眼。而宜王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轻车熟路地拿起白玉杯敬酒,而大风刮过,银杏叶恰在此时飘落。男人狐狸般的眼睛眯起,愉快表情和李猊的如履薄冰丶韦练的如坐针毡形成鲜明对比。“此案能交与二位,是本王的幸事。”说完,他自己先将白玉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脸上顷刻间起了红云,顾盼神飞。韦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在心中啧啧有声,再次暗叹,祸水。李猊也将酒饮尽,亮了亮杯底。韦练见他不推辞,自己也就不再客气,将酒杯端在鼻子前闻了闻,见酒色清冽有药味,显然是上等货,就一口饮下,浑身便起了热气。“这是舅公府上…
王氏宅院里尽管是秋季丶依然布置得花团锦簇。从前堂走到宅院中央,一棵年岁久远的银杏映入眼帘,满地黄金落叶轰轰烈烈占满整个中堂视力所及之处,树下是石凳石桌,刻意营造出隐居山中的古朴氛围,实则不知花费钱财几何。
而就在骑马不到半个时辰的地方,野狗会叼走窗前玩耍的婴儿啃食,村民的眼睛弥漫死气。
这就是长安——极致的繁华与腐朽丶极致的残酷与堕落。才能丶权力,在这里都是被当做粪土般挥洒的东西,最後,只有手握筹码最多的豺狼和伥鬼能留在棋局上搏命。
“此处原是前朝将军旧宅,将军下狱被斩,舍宅为寺即将住所改建成寺院。唐及唐之後盛行。之後,几经修葺才得今日的模样。”宜王延请两位到宅院中央,自己大模大样坐在上首的矮榻边,熟练地靠在软榻扶手上,眼睛就瞟向站在李猊身後的韦练。
“韦公子怎麽还站着,请落座。难不成还要本王给你倒茶?”
他语气和煦,韦练打了个寒战。这个宜王心眼子比李猊都多,还是个笑面虎。看似慵懒随意不拘小节,实则对方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韦练看了一眼李猊,男人点头,她才不情不愿地拣了个石凳,不自在地坐在两人中间。
“原本不知殿下会来。”
李猊目光瞟到不远处的仆从,那人依然托着檀木盘子,面带微笑,像个训练有素的木偶,让人瞧着不寒而栗。此刻又有仆从从长廊深处走来,弯腰低头为她们倒酒丶布置香炉。待忙完一切後又行礼退出去,全程未曾擡过一次眼。
而宜王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轻车熟路地拿起白玉杯敬酒,而大风刮过,银杏叶恰在此时飘落。男人狐狸般的眼睛眯起,愉快表情和李猊的如履薄冰丶韦练的如坐针毡形成鲜明对比。
“此案能交与二位,是本王的幸事。”
说完,他自己先将白玉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脸上顷刻间起了红云,顾盼神飞。韦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在心中啧啧有声,再次暗叹,祸水。
李猊也将酒饮尽,亮了亮杯底。韦练见他不推辞,自己也就不再客气,将酒杯端在鼻子前闻了闻,见酒色清冽有药味,显然是上等货,就一口饮下,浑身便起了热气。
“这是舅公府上自己酿的茱萸酒,若不是你二位来,原本还要捂上几天才开坛。从前东海郡管这叫做‘刘伶醉’,说是酒圣刘伶所酿,劲力不小。”宜王看热闹似地瞧对面两人瞬息万变的神色。“不过看韦公子和李御史的脸色,倒非量小之人。”
韦练根本没仔细听宜王的话,她已经飘飘然沉浸在绝世好酒的回甘之中,心中思索的只是配方里究竟加了什麽不得了的药材,能有此种香味,就眼睛亮亮地看向宜王:“确是好酒,在下可否再饮一杯?”
宜王爽朗大笑,而韦练就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还没倒满,杯子就被李猊抢过,一口饮尽,喉头涌动。喝完,他把杯子轻放在桌面上,眼神冷淡,与平时一样。
“殿下,我二人尚有公务在身,不能多饮,恐要失陪了。”
宜王露出被扫兴的表情,但也没有动怒,只是偏过脸摆摆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李猊就示意韦练起身。就在二人即将离开这诡异又华丽的庭院时,宜王幽幽开口了。
“你们当真不想知道,王家小姐的下落?”
秋叶纷飞中,韦练回过头,看见宜王绝美侧脸在日光下闪烁,眼睫浓密,但似乎……有些落寞。
“本王也不想再有人死了,更何况她们来长安的缘由,都与本王有关。”
***
热茶倒入茶杯,这次宜王不再像方才那般嬉皮笑脸,换成正襟危坐。这偌大宅院的主人一直没出现,却出现了个不应当在此的皇子。虽则他已经及冠,但在娶妻成家另立王府之前,按律都不能离开皇城,为何他能够不受律法约束自由出入?是天子特许,还是他根本不在乎这颗项上人头?
韦练瞧着他,越瞧越疑惑。而李猊神色不豫,只盯着对面倒茶的手。
“李御史,韦公子,可曾听过长安一则流传多年的怪谈。那怪谈里说的是长安兵乱那年,屠户家的小姐与公侯府上的小姐出城避难,在下雨天共同在破庙中躲雨,两人都在神像前许愿,公侯小姐许的愿是,望今後不用再嫁人,能留在公府侍奉父母终年。屠户小姐许的愿是,望今後不再挨饿,不再寄人篱下看人眼色。”
宜王讲到这里停顿,喝了口茶,目光饶有兴味落在韦练脸上,她有种被看穿心思的感觉,心中一惊,低下了头。
“韦公子,你猜结果如何。”
寂静。尴尬的冷场中,韦练终于清了清嗓子,不得已作答。
“公侯小姐死了。”
“对。”
宜王冷笑。
“屠户家的女子发现破庙里这个小姐是公侯之女,便杀了她,将人皮剥下,披在自己脸上,回到长安变成了公侯的女儿。但人皮就算养护得再好,终会腐烂。某日,屠户的女儿一觉醒来,发现脸上那张人皮起了尸斑。”
风飒飒吹过,韦练打了个冷战,从心底窜起寒意和某种不祥的预感。
“她便称病不出门,连父母也不见,说是生了怪病。公侯不知真相,请了许多名医来看,但她将房门紧锁。公侯夫妇溺爱小女,也无可奈何。直到某天,来了个黑衣郎中,手提药箱,说能根治小姐的怪病。”
宜王继续讲,语气阴沉。
“那郎中用兜帽罩着脸,谁都看不清面容。郎中敲门,对里屋说了句什麽,门便开了。衆人闻见一股恶臭,仿佛死了多日的尸首之气,纷纷闪避。郎中进屋後,不过半日光景就走出,而屋中小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已经变回原样。公侯隔着门与女儿交谈,那女子说病虽好却不可见人,唯有食生肉五天,才可恢复。生肉需于每夜子时放在屋外,她自会来取。公侯夫妇答应,重金送别黑衣郎中。从此,夜夜放生肉于门前。”
“直到最後一夜,府上的仆妇实在好奇,便在送肉之後,藏在檐廊下的柱子後偷看。子时到,紧锁的房门打开,仆妇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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