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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又像一把钥匙,艰难地旋开了锈蚀的心锁。
字符在屏幕上艰难地汇聚丶流淌,带着尚未结痂的痛楚。
删除,重写,再删除。
幽蓝的屏幕光里,她的脸时而紧绷,时而茫然。
但奇异地,当那些冰冷的方块字最终排列成行丶成段,某种沉重的东西似乎找到了出口,泄出了一丝近乎虚脱的轻盈。
她写那簇跳动的火焰如何灼伤了灰暗的背景,写那声冻结在喉咙里的呼唤如何碎裂成无声的雪沫,飘散在陌生的寒风里。
最後一个句号敲定。
文档末尾,光标不再闪烁,安静地停在黑暗深处。
她靠在椅背上,长久地盯着那片由自己亲手构筑的丶凝结着痛楚与释放的文字疆域。
屏幕的光映着她疲惫却异常清亮的眼瞳。
一种陌生的丶微弱的掌控感,在指尖残留的敲击馀韵中,悄然滋生。
稿子“写完”那天,是个吝啬的冬日晴天。
稀薄的阳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落在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
文档里,字句密密麻麻,是无数个深夜与心绪搏斗的痕迹。
江挽月移动鼠标,光标悬停在邮箱的“发送”按钮上。
屏幕的光映着她沉静的侧脸,指尖在触摸板上微微停顿。
发送。
像将一颗裹着脆弱硬壳的种子,投入了比特洪流的汪洋。
能否抵达彼岸?
能否在数据的土壤里萌芽?
她一无所知。
指尖轻轻一点。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丶却仿佛在胸腔内引起共振的电子轻响。
她合上电脑屏幕,隔绝了那片幽蓝的光。
阳光暖融融地晒在背上,像一只笨拙却试图安慰的手,一点点驱散指尖因长久敲击键盘留下的微凉。
胸腔里,那块被碾碎过的地方,依旧残留着清晰的钝痛印记,但似乎……不再空荡得令人窒息。
一种极其微弱的丶属于“江挽月”本身的力量,正从那道狰狞的裂痕深处,极其艰难地,探出了一点孱弱的芽尖——这一次,它缠绕着字节的脉络。
她没有再打开电脑查看邮件状态。
起身。
脚步踏在初融的雪水浸润的地面上,似乎比来时,轻了那麽微不可察的一点点。
路旁,虬曲的光秃枝桠间,已有米粒大小的丶近乎倔强的芽苞,正悄然积蓄着破壳而出的丶属于春天的绿意。
而她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敲击键盘时,那细微却真实的馀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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