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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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esp;&esp;观音的视角中，在广袤无垠的沙海地平线上，几个微小如蚁的黑点——驼队、孤城、遗迹，似乎在缓缓移动，更反衬出天地的苍茫与自身的渺小。

&esp;&esp;安琉璃的哨音并未停止，反而在持续中发生了一丝极其精妙的转折。那笔直向上的音调，在攀升到某个难以言喻的高度时，顶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地吹拂了一下，发出极其轻微的、丝绸撕裂般的「嘶啦」声，旋即又恢复笔直。

&esp;&esp;这细微的扰动，让观音「视野」中那原本绝对垂直的孤烟之巅，极其自然地出现了一抹若有似无的、被高空气流吹散的痕迹——烟缕并非僵直，而是有了生命般的动态飘散。

&esp;&esp;安琉璃的气息缓缓收拢，那代表孤烟的哨音和代表大漠的嗡鸣渐渐低回、淡去。在声音即将完全消失的刹那，她伸出食指，极其轻柔地、带着一丝暖意，点在了观音闭合的眼睑之上。这一点，没有声音，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

&esp;&esp;观音感到指腹传来的微温，刹那间，「视野」中那铺天盖地的金黄沙海与笔直孤烟，被骤然「点燃」——一轮巨大、浑圆、燃烧着橘红与金黄的落日，带着熔金般的炽热与悲壮，沉沉地压在了大漠的地平线上。孤烟被染成赤金色，直插如血的苍穹。无边的壮阔与苍凉感，随着这无声的「光」的注入，轰然填满了意识。

&esp;&esp;声音彻底消失了，安琉璃的手指也离开了观音的眼睑。

&esp;&esp;一片寂静。

&esp;&esp;观音依旧闭着眼，身体却微微前倾，仿佛被那意识中的景象钉在原地。她颈后的寒毛似乎都竖了起来，胸口起伏着，沉浸在刚才那用声音「描绘」、用触感「点燃」的、闭目才得见的绝景所带来的震撼之中。

&esp;&esp;篝火处载歌载舞的声音重新响起。

&esp;&esp;安琉璃屏住了呼吸，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观音。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里激荡的余波，如同海啸过后的潮涌。直到确认那法术的洪流在观音的心湖中激荡完毕，开始缓缓沉淀，她才带着一丝施法后的细微疲惫，如同耗尽了某种无形的精粹，轻轻开口。她的声音比沙漠的夜风还要柔，带着一丝沙哑的余韵：「……看见了么？」

&esp;&esp;观音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如同即将破茧的蝶。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从遥远异界归来的恍惚，睁开了眼睛。

&esp;&esp;那双曾盛满悲伤的眸子，此刻如同被那熔金的落日彻底洗过，盛满了未散的惊涛骇浪般的惊异、被无垠空间拓展开的辽阔，以及一丝被宏大景象强行抚慰后、近乎失魂落魄的怔忡。她望向安琉璃，嘴唇翕动了几下，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极轻、却郑重得如同起誓般的点头。

&esp;&esp;一声带着哽咽、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喟叹，伴随着滚烫的气息逸出：「……看见了。」她的声音破碎而遥远，「看见了……」

&esp;&esp;安琉璃笑了，她抬手，轻轻拂去观音脸颊处的泪痕，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观音喜欢就好。」

&esp;&esp;夜深人静，当曹敬观音靠在她肩头沉沉睡去后，安琉璃却毫无睡意。胸口那隐隐的闷痛和眩晕感并未消失，反而在寂静中更加清晰。她悄悄摊开手掌，借着微弱的篝火余光，看到自己掌心那几道因过度用力而崩裂的伤口，渗出的血丝早已干涸发暗。这不仅仅是皮外伤，更是深入骨髓的反噬印记。

&esp;&esp;她不动声色地将曹敬观音往自己怀里拢了拢，用披风将她裹得更紧。目光扫过沉睡的商队众人，最后落在远处黑暗中起伏的沙丘轮廓上。

&esp;&esp;长安还很远，一个白天一个晚上是到不了的……

&esp;&esp;「琉璃？」

&esp;&esp;「弄醒你了？」

&esp;&esp;「我做梦了。」

&esp;&esp;「梦里有我吗？」

&esp;&esp;「没有。」

&esp;&esp;安琉璃假装失望发出抗议，「啊？！」

&esp;&esp;曹敬观音轻轻摇了摇安琉璃的手臂，接着说「但我一直想着你，我在佛堂里抄经书的时候想，那个红衣刺客怎没来，看戏的时候想，那个失手的男扮女装的负心郎怎么没来，坐在院子里看书，阳光透过叶子筛下来，总看见那两只小鸟相互依偎在枝干上，叽叽喳喳，我就想，我的那只『坏鸟』飞到哪里去了？」

&esp;&esp;她顿了顿，吸了口气，仿佛那思念沉重得让她窒息：

&esp;&esp;「绣了荷包，针脚细密，里面塞满了晒干的丁香花苞，香气都淡了，也不知道该送到哪里去。你许诺的红豆相思串，我一片叶子也没见着……后来，心像被掏空了，把抄好的、沾了墨也沾了泪的经书，那纸页都泛着血色的旧痕，一把丢进了火堆里，看着它们蜷曲、变黑、化成灰烬……晚上走到亭子里，月亮又大又圆，清冷冷的，照得石板路都发白，我仰头看着，心里空落落的，想着那个能给我剪纸月亮、把月光都变出花来的小神通，怎么还不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委屈和跋涉后的疲惫。后来我出嫁，借着记住的河西地图和凉州街道，逃了婚，到了一家客栈，里面有不少人，载歌载舞正在举办热闹的宴会，听了好些歌，他们说是故乡的歌，是长安。」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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