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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隐禅立即吹灭油灯,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你怎麽走?"她压低声音质问,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了房雪樵的衣袖,"码头爆炸,殷家人口失踪,整个镇估计都被包围了。你背着这麽一具尸首,往哪里走?"
“师兄。”房雪樵终于灵光了一回,“我师兄还在不在客栈?我去求他帮忙。”说话间转身就要出门,动作急切得几乎要撞上门框。
杜隐禅抓住他後背,将他扯了回来。“你那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师兄孟老三?”
房雪樵被她拽得一个踉跄。“我,我知道师兄不太靠谱。”他嗫嚅着,眼中带着几分恳求,“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让我们试一试吧,我师兄虽然脑子不大清楚,可是身手是没说的。铜燕子门的功夫,你也是知道的。”
杜隐禅略微想一想,孟老三本人没什麽用,可是他身上那身皮,多少能起点作用。“好,快去快回。”
房雪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铜燕子门"踏雪无痕"的轻功绝技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掠过时连尘埃都未曾惊动,真应了"万钧之中取一羽"的门派箴言。
孟三川确实还没有离开客栈。他和几个伤病还待在厢房养伤,其馀人都去了营房,听说那边的瘟疫愈演愈烈,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死人。
孟三川本就未睡,黑暗中仅凭那轻若飘絮的脚步声便认出了同门,无声起身,拍了拍房雪樵的肩。二人默契地出了房门,房雪樵压低嗓音道:“师兄,借一步说话。”
他拽着孟三川上了楼,推门进屋,反手将门掩得严丝合缝,这才低声说出误杀了个来历不明的人。
老孟眉头一皱,二话不说蹲到尸体前。杜隐禅递过打火机,孟老三拇指一搓,火苗“嗤”地窜起,被他手掌虚拢着,光线聚拢如豆,
照亮死者脖颈处一道细长的疤痕。老孟用指节轻轻刮过那道疤,冷笑道:"这是武士刀留下的切伤,看这角度,是切腹未遂被介错人砍的。这是个日本人。”说话将他粗暴地扯开死者的衣裳,就在腹部,果然又看到一道陈旧的疤痕。
“翻他鞋底。”孟三川沉声道。
房雪樵依言褪下死者布鞋,只见脚底前掌处两道浅红勒痕,像是被细绳长久勒磨留下的印记。老孟哼了一声:“分趾足袋的印子,错不了。”他目光在杜隐禅和房雪樵脸上扫过,下巴朝尸体一擡:“你们俩谁干的?”
“我干的。”二人异口同声。
老孟无奈地摇摇头:“得想法子把他带出去埋了。”
杜隐禅盯着老孟:“你为什麽这麽确定他是日本人?你一个当兵的,整天打内战,见过日本人吗?”
老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小朋友,我呀,不仅见过日本人,我杀过的日本人,比你见过的还多。”
“吹牛。”杜隐禅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老孟也不恼,嫌脏似的在裤腿上擦了擦手,转身出了房门。不多时,他再度回转,手里拎着几套皱巴巴的军装。他和房雪樵合力给尸体套上一套,随後将剩馀两套扔给房雪樵和杜隐禅。
“你俩也换上。”老孟语气不容置疑,“既然要埋人,就得演得像点。”
房雪樵倒没什麽,可是杜隐禅一脸的不情愿:那衣服散发着异味,领口有可疑的黄色污渍,袖口还粘着几根卷曲的毛发。
“算了,你别去了。”房雪樵不愿让杜隐禅受这份罪,“治安队那帮人对你太熟悉了,你就别出门了,交给我和师兄吧。”
老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新点的烟卷在他嘴角明灭。他白了自己这老实师弟一眼,将烟卷拿在手里,狠狠地在死尸的脸上烫了满脸的红点,又从口袋掏出剃刀将他的头发全部剃光,这样看上去,确实像一个得了瘟疫死去的士兵了。
“老七。”老孟喜欢这麽称呼这个小师弟,“抽张席子来。”
两人合力将尸体卷起来,草绳在腰间捆了三道。
“等等。”杜隐禅拦住他们,掏出一只锋利的匕首,手起刀落,割下了死人的一只耳朵和一截手指。
“啊呀——”站在客堂中的馀婉娘拍着丰满的胸脯看着老孟,“怎麽大晚上的出殡?这是又死了一个吗?”
老孟把烟头吐在地上,“死人还分早晚?要不等天亮,让街坊都来哭丧?”
席子里突然滑出一截手腕,吓得馀婉娘怪叫一声,忙侧过眼睛,摆着手:“快擡走快擡走,我这客栈都快成义庄了,下回啊,我可不让姓雷的住了!”
好巧不巧,两人一出大门就迎面撞上了治安队的张阿树。他眯着一双三角眼,喝道:“放下!”一挥手,从一旁走出个黑壮的男人,手里牵着一只吐着舌头龇着牙的狼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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