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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丶雨夜
到了下午,杜隐禅感觉有些虚弱,身上总是懒懒的没有力气。她要宋执钧叫曲怀霜来看一看,以免耽误了明晚的正事。宋执钧对曲怀霜还算是信任,对他的医术也认可,叫徐志鸿开车将曲怀霜请到客栈来。曲怀霜虽然在军营中煎熬了一天一夜,眉宇间虽有风尘之色,却不改沉稳清朗,手中提着药箱即刻赶来。行至床边,他放下药箱,看杜隐禅确实一副元气大伤丶亟待调养的模样,拿出听诊器检查一番後,向宋执钧道:“劳烦您暂且回避片刻。医者问症,需得与病人私下详谈,方好探知本源,斟酌用药。”他目光坦然,这是行医的规矩。宋执钧没说什麽,转身离开,并且带上房门。曲怀霜的声音刻意提高几分,清晰地穿透门板:“杜先生肺部仍有浊音,喉部红肿,咳声带痰。这病症,恐怕是疫症感染後的馀邪未清,伤及肺腑元气了。”这话显然是说给门外的耳朵听的。杜隐禅咳嗽两声,道:“已经好多了。只是觉得身体虚软无力,请问应当服用些什麽药物?”曲怀霜道:“请杜先生张开嘴巴。”拿起压舌板,起身站到杜隐禅身前,俯下身体,凑得极近,低声道:“多谢杜先生相救,若非您与雷鹤存交换条件,我和小桃姑娘怕是还被扣押在军营之中呢。”杜隐禅道:“我救你,自然也有我的道理。你若无过人之处,我又怎会用那千金难求的保命药,去换一个无用之人?”曲怀霜自然地坐回床边的凳子上,朗声道:“杜先生的咽喉血泡已结了痂,这正是疫病邪气将退,正气尚虚的後遗之症,细心调养便可无碍,不必过于忧心。”话音未落,他再次微微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更低:“不知杜先生,有何事需要曲某人效劳?但凡力所能及,曲怀霜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我要你帮我研制出对付疫病的药剂。”杜隐禅从枕头下摸出另一粒药来,递给曲怀霜,“我的手里目前只有这一粒药,成败在此一举,你敢一试吗?”曲怀霜接过药来,只说了一个字:“好。”杜隐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真的是共党?”曲怀霜一怔,并没有立即否认,反而问她…
到了下午,杜隐禅感觉有些虚弱,身上总是懒懒的没有力气。她要宋执钧叫曲怀霜来看一看,以免耽误了明晚的正事。
宋执钧对曲怀霜还算是信任,对他的医术也认可,叫徐志鸿开车将曲怀霜请到客栈来。
曲怀霜虽然在军营中煎熬了一天一夜,眉宇间虽有风尘之色,却不改沉稳清朗,手中提着药箱即刻赶来。
行至床边,他放下药箱,看杜隐禅确实一副元气大伤丶亟待调养的模样,拿出听诊器检查一番後,向宋执钧道:“劳烦您暂且回避片刻。医者问症,需得与病人私下详谈,方好探知本源,斟酌用药。”他目光坦然,这是行医的规矩。
宋执钧没说什麽,转身离开,并且带上房门。
曲怀霜的声音刻意提高几分,清晰地穿透门板:“杜先生肺部仍有浊音,喉部红肿,咳声带痰。这病症,恐怕是疫症感染後的馀邪未清,伤及肺腑元气了。”这话显然是说给门外的耳朵听的。
杜隐禅咳嗽两声,道:“已经好多了。只是觉得身体虚软无力,请问应当服用些什麽药物?”
曲怀霜道:“请杜先生张开嘴巴。”拿起压舌板,起身站到杜隐禅身前,俯下身体,凑得极近,低声道:“多谢杜先生相救,若非您与雷鹤存交换条件,我和小桃姑娘怕是还被扣押在军营之中呢。”
杜隐禅道:“我救你,自然也有我的道理。你若无过人之处,我又怎会用那千金难求的保命药,去换一个无用之人?”
曲怀霜自然地坐回床边的凳子上,朗声道:“杜先生的咽喉血泡已结了痂,这正是疫病邪气将退,正气尚虚的後遗之症,细心调养便可无碍,不必过于忧心。”话音未落,他再次微微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更低:“不知杜先生,有何事需要曲某人效劳?但凡力所能及,曲怀霜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我要你帮我研制出对付疫病的药剂。”杜隐禅从枕头下摸出另一粒药来,递给曲怀霜,“我的手里目前只有这一粒药,成败在此一举,你敢一试吗?”
曲怀霜接过药来,只说了一个字:“好。”
杜隐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真的是共党?”
曲怀霜一怔,并没有立即否认,反而问她:“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我有位朋友,她住在上海的霞飞路,是个演员,也是个交际花,可她的隐藏最深的身份却是共党。还有位朋友在大马戏变戏法,每天神出鬼没。你和他们一样,说话做事给人同样的感觉。”杜隐禅有些走神,她虽然走的是另一条路,但这几位朋友跟她在许多方面都很合拍。
“你说的可是任钟秀?”曲怀霜说,他一向温和平静的眼睛变得悲伤起来。
“你认识她。看来你们真的是同路人。”
“她牺牲了。”曲怀霜眼眶通红,努力控制着泪水,“刚才我接到了来自上海的消息,她在被捕之前跳楼自尽了。”
杜隐禅震惊地张大嘴巴,她很少流泪,但是现在却止不住。
那个永远走在上海滩时尚最前沿的任钟秀,穿着最摩登的旗袍,踩着细高跟,在百乐门舞池中央旋转,眼波流转间倾倒衆生的任钟秀。她洒脱自在,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纵使知晓她背负着隐秘的身份,但在杜隐禅的心中,总觉得那些血与火的危险丶那些生离死别的残酷,距离八面玲珑的任钟秀很遥远。
她从未想过那个视美丽如生命的任钟秀,竟会选择如此惨烈丶如此不美的方式,在芳华璀璨的年纪,猝然离世。
“给我开点安眠药吧。”杜隐禅抹去眼角的泪水,“我要好好睡一会儿。”
江南的雨似乎总是没完,下午时分,雨又滴滴答答的下起来。水汽从河面丶沟渠丶天井里蒸腾漫溢,与天幕垂落的雨帘交织丶缠绕丶融化,织成一张巨大无边丶绵密坚韧的网,将小小的五寅镇严严实实地囚禁起来。
夜幕降临,这一晚,对于五寅镇的大多数居民来说,不过又是一个寻常得令人发闷的雨夜,但对于殷家,特别是张韬铭来说,却是一个紧张的夜晚。
天一擦黑,张韬铭就忙了起来,他召集起殷家的所有人手,当然也包括殷蘅樾的二十名护卫,一共五十人。加上谢云生的治安队三十六人,八十多人,三十多把枪,剩下的都手执利刃或者长棍,他们全数披着油布雨衣,站在码头上,是一支挺像样的队伍。
昏黄的汽灯在风雨中剧烈摇晃,人影幢幢,武器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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