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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被寒风一吹,拍击在窗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盛迟忌难得在处理公务时有些走神,有一搭没一搭翻着面前的奏本,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缕浸润心肺的冷香。
谢元提离开时,和他约定好了,先做戏给太后看,演出慈庆宫出事的假象,让太后放松警惕,趁机给太后下药。
因此他再恋恋不舍,也装作成熟冷静,没硬要亲自把谢元提送出宫,也忍住了追去谢府抱着谢元提睡一晚的冲动。
等这两日解决了太后,他就可以把谢元提接进宫了。
谢元提应允了的。
只用忍这两日,他就可以日日见到谢元提了。
再也不用每到半夜惊醒,恍恍惚惚以为这是一场梦。
盛迟忌不自觉地抬头,又扫视了一圈书房。
谢元提中午喜欢看会儿书后小憩一下,明日就叫人在屋里放张榻,铺得舒适暖和些,这样以后他就可以边处理公务,边抬头看看谢元提恬静的睡颜。
对往后的想象与规划让他的心情变得不错,对面前奏本长篇累牍的废话包容便高了不少。
这会儿谢元提到府里了吧?按照他的习惯,应当刚沐浴完,一边晾着长发,一边翻看些闲书。
外人都觉得谢大公子这样的人端肃清高,断断不会看那些下里巴人的玩意儿,其实谢元提书房里放了不少“北郭先生”——冯灼言的大作。
冯灼言自个儿都没觉得谢元提会看,但谢元提闲时还是会翻看翻看的,否则也不会知道那堆乱七八糟的书里写的什么内容。
谢元提就是这样。
盛迟忌心想,嘴硬又心软,话语冷酷,行为宽和,有意无意纵容。
所以他掩饰不住本性,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步步紧逼,遏制不住内心的阴暗,滋生独占的贪婪。
走神之际,他没留意抬手,将手边谢元提惯用的青花茶盏拂落了下去。
“啪”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像是尖锐地响在了他心头。
心脏冷冷一跳,盛迟忌盯着满地的瓷器碎片,眼皮也跟着跳了几下,一股强烈的不安陡然喷薄而出。
谢元提发生什么事了?
他拨到谢元提身边的暗卫只有几个,但都是拔尖的精锐。
他担心谢元提会觉得太过束缚,让这几个暗卫平时藏好些,非谢元提遇到危险的情况,不要出头露面。
按理说京城现在应当没什么威胁了,就算有不怀好意的人,也是盯着他而非谢元提,为了让谢元提不被累及,他才忍着不在人前黏黏糊糊亲近谢元提。
念头刚落下,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窗外传来一道微微发抖的声音:“殿下……出事了!”
有盛迟忌的吩咐在,谢元提跟着可疑的人离开皇城,往城门去的时候,几个负责护卫的暗卫心底虽疑惑,但并未现身。
到谢元提跟着那几人到了广安门,守城门的将领竟然冒着死罪,偷偷开了条缝,让谢元提出城门时,暗卫就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可是殿下说过,他不在时,谢元提的命令最大,谢元提没遇到危险,就别出现在谢元提面前扰他清净,他们不好现身,只好想办法也跟了出去,顺道派人回宫通传。
哪知道出城还没多远,就出事了。
那几个带着谢元提出城的内侍,骑着马将谢元提带到城外后,突然发难。
暗卫立刻现身,与那几人打斗了起来。
等擒下人时,再一转头,谢元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几个暗卫呆在原地,瞬间头皮发麻,推出个人回宫找盛迟忌禀报,其余人留在城外,拷问那几个内侍,搜寻谢元提的下落。
听着暗卫硬着头皮的汇报,一股凉意腾地攀上后背,恐慌感像四面八方涌来的冰冷潮水,淹没了口鼻,让他整个人僵住,耳边发出嗡嗡的耳鸣。
谢元提不见了。
分明傍晚他把谢元提送离暖阁时,谢元提还好好的,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带着他的气息。
可就像绕过指尖的风,抓不住,留不住,倏然消失了。
那一瞬间他的脸色难看到恐怖,简直想掐死这些办事不利、死板脑筋的暗卫。
但谢元提的安危更加重要。
盛迟忌在混乱暴戾的思绪中抓到最重要的一条,倏然起身,嗓音冷厉:“全城戒严,叫程非带人出城,搜查他的下落。他要是伤到一根汗毛,你们全部提头来见。”
吩咐完,盛迟忌扯过搭在边上的外袍披上,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备马!”
雪纷纷扬扬的,势头猛烈,城郊积雪颇深,赶到谢元提失踪的地方时,地上的痕迹已经被厚厚的大雪覆盖了。
留守在原地看着俘虏的暗卫见到盛迟忌亲自赶来,愣了一瞬,立刻禀报:“主子,这几人皆是宫中内侍,据他们交代,是受太后指使,要将谢大人引到城外,秘密绞杀。”
听到“太后”二字,盛迟忌面无表情的脸上透出了阴沉的杀意。
赶来的路上,他就有了大概的怀疑目标,现在得以确认,心里却更发沉了。
太后将谢元提秘密叫去自己宫里,让谢元提下药毒害他,倘若他和谢元提没有那些更深一层的关系,被当场发现之后,谢元提必死无疑。
谢元提应该很清楚太后的佛口蛇心。
但谢元提没有和他说,太后安排了人带他出宫出城,甚至乖乖地和这群人出了城……为何?
他难道会不知道太后不安好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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