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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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第3页）

“小天，见面不到一天，就坠入爱河的男人叫什麽？”

“渣男。”

“就不能是一见钟情吗！”

“渣男！”

“什麽破机器……”他放弃了和机器人打嘴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再怎麽找补，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行为有多不理智。小天说得对，他大概率是个渣男，不然怎麽会干出那麽混帐的事。

但江越一开始并没有推开他，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自己也有某种感觉呢？

想到焦头烂额也没有头绪，他干脆起身去洗了个澡。这间酒店公寓套房是公司提供的住处，他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来得及找房子，就先在这里住着。每天有阿姨打扫卫生，也算方便，主要的问题就是隔音不是太好，他睡眠向来很浅，有几次被隔壁的声音吵醒，不厌其烦。这几天他找了中介，想找个好一点的小区尽快搬走。

简单冲了个澡，他拿浴巾包住下身，便站在镜子面前吹头发。几道触目的伤痕自他後腰爬起，延伸直脊背，又绕到前胸。暗红色的疤痕丑陋又狰狞，时刻在提醒他那场惨烈的事故。

只要好好穿衣服，把伤疤都遮挡住，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但如果亲热起来……

他又忍不住想到江越，想到那个控制不住的吻。

如果江越看到他的伤痕，不知道会不会吓一大跳。

“变态！”客厅里的智能语音助手突然喊了一声。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句的穆子澄探出头去，忍无可忍地喊了回去：“小天，闭上你的嘴！”

这个智能语音助手是长新前两年开发的産品，他在北美拿到一个试用品，便经常训练它，与它对话。慢慢的，这个人工智能好像有了自己的个性一般，经常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回复。

穆子澄觉得它很好玩，回国的时候就把它也带了回来。

这间酒店公寓配备了全套的长新系列智能家具，小天可以联网控制这些智能家电，非常方便。电动窗帘的起落，电视的开关，空调温度的调整……这些懒得动手的小事他都让小天代劳，有时也会换来一句“懒鬼”的评价。

可能是在一起呆久了，这人工智能越来越放肆。

吹风机把头皮烘得暖暖的，他顶着干爽的头发走到客厅，小天的电子屏幕亮起两个白点，像人的眼睛，“主人，该吃药了。”

厨房的饮水机已经自动倒好了一杯温水，他从抽屉里拿出药盒，从每个格子都挑了一颗不同颜色的药片，一并服下後又喝了一大杯水。

苦涩的药味在口腔里泛开。

很快，脑袋便晕晕沉沉的，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卧室，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灯光悄悄转暗，他闭上眼睛，缓缓进入睡眠之中。

他又在做梦。

这次的梦，和以前的都不太相同——不再是血淋淋的车祸场面，也不再是遮天蔽日的浓雾。

他以往的梦境，很少会出现现实中的人物，即便有，也全都是面目模糊的。但这一次不同——他梦见了江越。

江越的脸清晰得像夜空中的圆月，脸庞的弧度，眼睛的形状，嘴唇的颜色，就连头发都清晰可见，不再是模糊一团的雾汽。

梦中，江越走在他前方，山路两旁是葱郁的松林和灌木，天边的晚霞在群山之中铺展。他跟随江越拾级而上，可能是抱怨了几句，江越回过头来看着他笑，眼里的笑意很温柔宠溺，笑完以後就很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

梦中的江越比现实中的年轻一些，约摸二十刚出头的年纪，身形虽然仍是清瘦，但比现在要好些，至少看起来没那麽令人心疼。

走了一会儿山路，他们便来到山顶平台。他看到梦中的自己举起手机，悄悄偷拍了好几张江越的侧脸。夕阳隐没在山峦之後，天空的颜色从粉红变成浅紫，然後转向深蓝。

画面一转，山景不见了，面前是广阔无垠的大海，仍是傍晚时分，夕阳沉沉地在水平线上挂着，橘色的天空映得海水也是暖金色，海浪冲上沙滩，将他赤裸的双脚打湿。

他站在沙滩上茫然四顾，空寂无人的沙滩上只有他一个人。

“江越！”他在梦中大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没有人应答，只有海风在呼啸着，海浪在风中翻得越来越高，仿佛要把他淹没。心脏怦怦地像要从他嘴里跳出来，紧接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传来，金属互相撞击的巨响在耳边响起，他惊惧地转头，黑暗铺天盖地而来——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急促地喘着气，远处不知哪个方向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他蹲坐在一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紧紧地抱着双膝。

他变成了一个12岁的男孩，仍带着几分幼稚的脸上写满对黑暗的恐惧。

眼泪即将流下的瞬间，一道光忽然落在他脸上，有人推开了门——

少年模样的江越自光中出现，看着他缩在角落里，声音有些心疼：“怎麽躲在这里？”

伴着一声惊雷，他起身扑到江越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腰不放。

江越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不用怕……”

梦中，江越身上淡淡的香气，窗外狂风暴雨砸在窗上的声音，以及如蛇的闪电在视网膜中留下的景象，都清晰逼真得不像一个梦。

穆子澄醒来以後，甚至都能清楚地描画出每一个片段，复述每一个细节。

以前的梦，从来没有这麽真实过。

就好像，他今夜所做的，并不是一场梦，而是人生记忆中的片段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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