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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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2页）

江越默默不语，打开转向灯并缓缓将车停在了路边。

好像在蕴酿什麽，安静的车内一股紧张的空气正在蔓延。

“穆时，世界很宽广，不要总是只看着一个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江越的目光没有看向他，只是一味地望着前方。

“你已经长大了，以後会遇到更多不一样的人，这其中有很多人都值得你去爱。不要固锁自己的心，不要被某个阶段的幻觉束缚住。”

江越的声音好像从虚空中传来一样，明明是这麽近的距离，听起来却无比遥远。从他此刻的脸上也难以读出任何情绪。

穆时的声音颤抖着：“幻觉？”

原来你觉得我对你的执着只是一种幻觉吗？

“你看着我，江越！”以命令的口吻，穆时无法压制心底的气焰，“你看着我说话！”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脸看穆时，晶亮的眼眸中，有那麽多深遂又不可探寻的情绪，让穆时觉得陌生又遥远。

四目相交之间，他好像下定了决心。

“穆时，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他不是不知道，他不是没有察觉，他只是不愿意直面这份感情，不愿去想可能会到来的惊涛骇浪。

只好，躲在哥哥的面具之下，压抑自己的心。

穆时好像冷笑了一下，随即一声不吭地打开车门转身离去。

他只能呆呆地坐在车里，从後视镜里看着那个挺拔又清瘦的身影带着一丝怒气渐渐融入街边的人群，直至消失在街角。

一直到再也看不见穆时的身影了，他也无法将目光收回。直到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他才知道不知不觉间，他把自己的下唇咬破皮了。

无力地闭上眼睛，他伏在方向盘上。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的是沈玥琅双唇紧闭丶责备地看着他的样子，和她那些冷漠的话，“你是哥哥，要给穆时做个好榜样，不要把他拉到不属于他的人生轨道去”。

你就是这样做好榜样的对吗，江越？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回到家的时候，感觉总有什麽不太一样。

江越站在玄关里愣了一下，才突然想起今天下午的时候，家政阿姨来过了。家里收拾了一遍，显得更整洁了。久不住人的次卧也打扫干净了，新床单已经洗净换好，就连一直放在走廊的黑色行李箱也被阿姨贴心地推到了次卧。

但穆时还没有回来。

他倚在门边，看着无人的次卧，手机拿出来又放下。

想发信息，想打电话，想听一听他的声音，但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心像一个空洞黑暗的泥潭，要把所有光线所有声音都吸走，只留下空洞。

他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带来一些积极的东西，但好像总是事与愿违。

好像要验证他的想法一般，黑暗的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随即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阳台上的琴叶榕在逐渐强势的风中微微弯腰，硕大的叶子互相胡乱拍打。

好像要下大雨了。

江越走到阳台上，看着远处的高楼和黑暗的天空，闪电如银蛇般不停地在天空划过。大风将他的头发吹乱，他感到有几滴雨水拍在了他脸上。

他想起读高中的时候，那时他刚搬到长平路不久，和那座别墅里的一切事物和人都还不熟悉。那天傍晚放学的时候，天空也是突然下起了大雨。

他没带伞，只能坐在教室里等雨停。其他同学都接二连三地离开了，最後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慢慢暗下来的教室里坐着。

看着雨势没有减弱的迹象，他收拾好书包准备走回去。

走到教学楼下时，却看到大门边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穿着雨衣，手里拿着一把长伞，怯怯地向里张望。

“穆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到哥哥，穆时双眸刹时明亮起来，灿烂地笑着朝他奔跑过来。

“哥，我不知道你的班级在哪里，只好在这里等你。”

说着把手中的长伞递给了他。

“你是特地来给我送伞的？”他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给他送过伞。

“我回到家的时候雨就下起来了，我看你还没回，就知道你应该还在学校。”彼时个子还没有窜得很高的穆时看起来有些瘦弱，眼神古灵精怪的，他特地笑着说，“我自己偷偷过来的，今天爸妈不在家。”

江越接过伞，心中一暖。

穆时读的私立初中和他就读的公立高中并不在同一方向，平时上学放学两人也是各走各的。穆时由家中的司机接送，江越一直都是自己步行往返。按理说，穆时应该不知道他的学校在哪里才是。

“你怎麽知道我的学校在哪？”

他挠了挠头，笑道：“我先在家里用电脑查了一下位置，来的路上遇到不懂的就问街边的店主。我都12岁了，不会迷路的。”

一副自豪的样子，好像在等待着江越夸奖。

江越看他身上湿淋淋的雨衣和被雨水打湿的刘海，不由感到一阵温暖与怜惜。他想象着这个年少的孩子在没有手机的情况下自己查找地图丶记忆方位丶询问路人，只为给他送一把伞，让他不要淋湿。

这样的珍视，他以前好像从未得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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