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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神色瞧上去十分惊愕,他的身边放着一个盛水的铜匜,看样子是他在帮自己擦拭面颊。
见状,他松开了少年的手腕,勉力从床榻上挣扎坐起来,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干哑得不像话,像是有多日滴水未进了。
“你是谁?”他有些警惕地问。
“……”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少年猛然瞪大了眼睛,像是骤然间见了鬼。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因为少年一下站了起来,仓促中甚至带倒了塌边的凳子,对方急惶惶地扑上来,口中含糊地“啊”个不停,伸手想要试探他额头的温度,却在触碰他的前一秒被他躲开了。
“我没发烧。”他冷淡地拒绝道,看少年着急地张嘴,只能吐露无意义音节的样子,又皱起眉,“你不会说话?”
“……”
啪嗒一声,少年手里的毛巾掉在了地上,对方不敢置信了良久,才捂着头,颓然又沮丧地蹲在了床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这是什么地方?”
事情到这个地步,他也发觉了目前状况的不对。踉跄从床边站起,想要尝试调动记忆,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头痛,除此之外,分毫的片段都想不起来。
——他甚至忘掉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吓到了旁边的少年,对方纠结了一会儿,咬咬牙站起来,一边伸手来扯他的衣袖,一边转头示意窗外,似乎是要带他离开的意思。
然而从醒过来起,他就对看见的人与物抱有下意识的防备感,略略蹙起眉,正要说话,忽然听得紧闭的房门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正在走近。
其中一个掐得尖细的中年女声道:“就算长了张天仙似的好脸,他也是个实打实的男人……你这单生意啊,我们倚红楼做不了。”
另个粗犷的声音说:“如何做不得,上京这些权贵不是专喜欢豢养貌美的娈童吗?这样儿一等一的好货,下次可找不到第二个了。”
听闻这话,那女人也犹豫了一下:“你这货是哪儿弄来的,处理干净了吗。”
男声不耐烦道:“这你就别管了……”
外面的说话声逐渐趋近,像是在往这个房间走来。
少年惊得差点从原地跳起来,情急之下,再顾不上其他,推着他从床边走到靠墙的立柜旁,又从角落里摸出一个不起眼的包袱,匆匆塞进他怀里,同时疯狂向他比划着。
包裹的布条在仓促间滑落一截,金属的冰冷温度随即贴上肌肤——他虽有些错愕,但在瞬间意识到,里面藏着一把匕首。
走廊上的人明显来者不善,好在少年对此间似乎相当熟悉,手掌在墙上摸索了一阵,找准某个点用力一按,立柜后便“吱嘎”一声,打开了一道通往另外房间的暗门。
外间已经传来推门的响动,匆忙中来不及交流,少年把他推进暗门,就重重合上了立柜。
余下他一人站在满是胭脂水粉气的房间里,藏起匕首后,拧着眉抖开包袱,却见一方绣了梅花的手帕……和一件女子的单薄纱裙。
【作者有话说】
这你死我活的天崩开局还能圆回来,佩服我自己(x
“冒犯。”
倚红楼最好的雅间内,丝竹萦绕,美姬侍奉。
魏王是此间的常客了,上来就点了几个相熟的姑娘,莺莺燕燕地环侍着,看梁承骁身侧冷清,还冲旁边跪着斟酒的美人一挑眉梢,后者立刻会意,一边放下酒器,口中唤着公子,一边柔弱无骨地向他倒去。
到这里喝花酒的,哪个不是想着寻欢作乐那档子事,她满心以为今天攀上个风流倜傥的贵客,赏金定然少不了,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殷切了几分。只是还未碰上对方半片衣角,手腕就被牢牢握住了,力道之重,疼得她一瞬间花容失色,差点惊叫出声。
“胭脂俗粉。再来碰孤,孤砍了你们的胳膊。”
梁承骁半道截住了她的手腕,像扔开一件垃圾似的,厌恶地将她甩在了一边,又极嫌弃地拿了帕巾擦手。
手骨大概是被生生折断了,那侍女慌乱伏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咬着唇含泪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一幕叫魏王收进眼底,心想着这回太子可算是动了大怒,都跑来倚红楼发疯症了,看来是真与皇帝闹得不愉快。面上却笑眯眯的,等对方发够脾气,又打砸了一堆装饰的玉器,才拍拍手叫侍卫进来收拾残局,顺带把瘫在地上的女人拖走。
“你和下人置什么气?”他假情假意地劝道,“这个不合心意,换一个就是了。”
“不必了。”
等到周围能摔的东西都碎在了地上,梁承骁终于看上去平复了些许,他接过随从战战兢兢递过的清茶漱了口,神情仍是阴翳不散:“皇兄大费周折请孤到这里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魏王长长地“哎”了一声,示意身旁的人给他倒上好酒,笑道:“本王能有什么话说。不过是听说今天一早,父皇又为了御史台的折子,在宫里发了脾气,还迁怒到了你头上来,担心你心里挂怀,才约你出来饮酒找些乐子。”
说着,又装模作样地叹气道:“不过这崔郢崔大人的性子还真是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这么多年唯独对你有成见。他那些在御史台供职的门生也是,三天两头上奏找你麻烦。”
崔郢是当朝翰林院大学士,亦是有名的经学大家,在朝中德高望重,门生与拥趸众多。然而他本人却是个倔驴脾气的古板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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