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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祈枝看到一家猪蹄店门口挤了群少年,叽里呱啦地笑成一团,每个人椅子边上都靠着一块滑板,颜色炫酷又活泼。
他忽然想起来,他也是学过滑板的,很多年前有人教过他,后来他在家里和医院里面偷偷练,下雨天就转移到住院部的走廊,结果吓到很多一惊一乍的病人家属。
生病的小孩一言不发,死气沉沉地站在他们爸爸妈妈身后,愤怒的家长一边骂一边说要去投诉他。谢祈枝回头看,忍不住想,是不是别人眼里的自己也是这样,像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要枯萎的植物,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下一刻,“砰”的一声,他撞在拿药的护士身上,护士惊叫出声,药瓶摔在地上骨碌碌滚远了。
负责他的护士姐姐找过来,冷着脸训斥了他很久,滑板也被没收了,让阿姨带回家里去。
谢祈枝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听懂了她说的话。
他和儿科住院部别的小孩儿还是不太一样的,他们稍微有点头疼脑热,全家人就要出动陪护,如果他撞上的是这些小孩,今天的事就没这么容易收场了。
他没有来自父母家人的倚仗,没有任性的资本,他要乖一点,听话,少生病,健康平安地活下去,这样所有人都会高兴。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谢祈枝第一次知道,原来活下来也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他还是没听出来大家的言外之意,健康平安的意思其实是——如果你是一个健康的小孩,就能平平安安长大了。
因为健康的小孩根本不会被他的爸爸妈妈抛弃!
他按时按量吃那么多的药,用鼻导管呼吸的每一天,被推进手术室打麻醉,忍耐术后种种不适的反应……他努力克服疾病对他生命力的摧残,竭尽全力迈过那道死亡之门,原来都是错误的。
谢祈枝,没有人希望你真的活下来。
就算有,那也只有哥哥,可他总是任性误会了哥哥,把哥哥原本平坦顺遂的人生破坏得乱七八糟。
我才是那个最坏最坏的人。
谢祈枝发自内心地希望冬冬哥哥没有丢就好了,哥哥肯定会像对自己好一样对他好的,他也不会像自己一样,什么都不会,还总是生病,让哥哥过得那么辛苦。
或者爸爸妈妈不要轻信算命的的话,把给自己治病的钱都拿去找冬冬哥哥,说不定早就把他找回来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屡屡扑空,反复失望。
那样,不管他是死在医院的墙跟底下,还是在福利院早早夭折,都是一件好事。
没人会为此伤心,所有人都会高兴的。
眼前模糊了一瞬,谢祈枝擦了擦眼睛,忽然在不远处的雨棚底下看到有人端着碗麻辣烫坐下,他随意往周围看时,露出一张眼熟的面孔。
李熠拿着筷子刚吃第一口,谢祈枝就拉开塑料椅坐在他对面,吸了吸鼻子,乖巧地打招呼:“晚上好。”
李熠:“……”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谢祈枝往身后看,提醒他:“那儿还有空位。”
谢祈枝没有往后看,夜市灯光昏黄,那双蓝眼睛仿佛被水浸过,在昏暗的光影下亮得令人心惊。他执着地说:“我就想和你一起坐。”
李熠顿了顿,懒得赶谢祈枝走,索性当他不存在,低头继续吃起来。
谢祈枝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李熠,看着他浓黑的眉毛,微挑的眼尾,被烫到发红的嘴唇,试图从每一处细节里比对他与哥哥的相似程度。
老板往这份麻辣烫里放多了辣,李熠吃出一身汗,抬手擦了下额头,忽然留意到谢祈枝的目光。
就算偷看被发现,这个人也没有半点要委婉些的意思,眼神依旧直勾勾的,李熠被他盯得很不自在,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他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吉他?弹得真好。”
李熠皱了下眉,把难听的话咽下去,满不在乎地说:“一般吧,以前上学的时候学的。”
谢祈枝又问:“为什么会想学这个?”
李熠挑了一筷子面条,大剌剌说:“为了撩妹。”
谢祈枝:“妹呢?”
李熠:“……”
他不悦道:“关你屁事。”
谢祈枝“哦”了一声,转而问起别的:“你上学的时候成绩怎么样?”
李熠敷衍道:“还行吧,看运气。”
我哥哥也是看运气拿年级第一,如果他是哥哥的亲弟弟,那成绩也能遗传吧,不像我……谢祈枝有些失落地问:“看运气考第一吗?”
“能考第一我会坐在这儿?”李熠匪夷所思地问,“你当我是学霸吗?看运气及格,蒙对的多就能及格,蒙对的少就不能,这都不懂?”
哦,那他不像我哥哥,比较像我。谢祈枝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谢祈枝继续观察着李熠,又问:“八月份的时候,你有没有去过仪州的市人民医院?”
二哥上一次有消息就是从那边传来的,哥哥的朋友说碰到一个和他特别像的年轻人,可再顺着往下找时,那个人却不见了。
这次李熠不想回答他了,放下筷子,很不耐烦地问:“你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吗?”
谢祈枝给他道歉:“不好意思。”
李熠看着他:“要吃就自己点,不吃就赶紧回家,别在这儿烦我。”
谢祈枝不走,垂眼看着他碗里一层红汤,好奇地问:“你吃的是什么啊?”
李熠诧异:“你没吃过?”
谢祈枝摇了摇头。
李熠的眼神像在看一只娇贵的博美:“行吧,富家少爷。”他示意谢祈枝往店面里看,“里边有菜单,自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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