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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追却面色一寒,匕首更逼近一分,直把王易铭吓得跌坐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再以这种方式重复一遍他的名字,我就杀了你。“裴追冷冷道。
他并不像在玩笑。这语气让我心中一惊。而就在这时,一阵幽幽的笑声传来——是怪物。
“裴追……沈无的弟子,”它用古怪的语调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你是怎么知道,他不是沈无的呢?到底是哪里……不像呢?”
裴追虽将匕首对着王易铭,视线却始终集中在怪物身上。
“你应该问是哪里像。”裴追说:“皮相是最虚浮的东西,若沈无当真出现在我面前,即使容貌分毫不像,往事一忘皆空,甚至穿着一身女装举止古怪,我都能立刻认出他。”
“用此人冒充沈无,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沈无?”
我心头一悸,只觉他若有所指。
怪物那几百个复眼轻轻眨动,竟来了句:“你说的有点道理,的确其实不太像。”
王易铭看起来快吐血了。
“他乍一看挺像模像样的,又心有贪欲,我才选中了他,”
怪物的声音嘻嘻带笑:“却没想到是个绣花枕头,难怪骗不到你。毕竟沈顾问本人,可是只手遮天,一口气杀千人……却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大人物啊。”它这话明褒暗贬,字字意味深长。
裴追眼神都没动一下,只是问:“是你把王易铭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怪物有问必答,十分配合:“对啊,我们做了个交易。这可是我们最喜欢和你们人类做的游戏了。”
“它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而我……也给他想要的,我帮他拥有沈无的脸,又给他讲讲你们从前那些故事,帮他扮作沈无。”
“说白了,他想要的无非就是人类都喜欢的那些,钱、权利,还有……美人。”
说到美人的时候,怪物的复眼都朝着裴追高频率地暧昧抖动着,仿佛带出了千丝万缕黏腻的视线。
裴追面无表情:“你知道我和沈无从前的事。你是什么怪物?”
那怪物笑道:“我们既然非生非死,其实也无个体区分。我们的记忆都是共享的。但如果你想称呼,可以叫我’镜子’。”
“镜子原本可以照出你们人类真实的样子,但有些人啊,或许不太喜欢原本的样子,想要变成别人,或者更美更苗条之类的,那我……便可以帮上忙啦。”
说到这里,它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缩在墙角的王易铭。
我忽然心生疑惑。
七年前,世界并不稳定,貓灵等地底怪物现世,沈无也曾看到个位数年份的生命倒计时,蓝月黑天的末日征兆。
于是,沈无死前以身为而饵,灭杀了一批当时临世的怪物。之后七年一切风平浪静,按理说他的法子应当就是生效了。
为何现在,又会有怪物出现?
我想到的,裴追自然也想到了。
“我知道你。”裴追说:“沈无曾以饕餮之罪诱你,最后用爆炸将你们焚烧,送回地下。你是怎么回来的?”
“是啊,我是怎么回来的呢。”它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可以给个小提示,沈无从一开始,就是我们那里的名人。我们的一切,与他息息相关呢——你啊,就没好奇过,你那天赋异禀、高高在上的老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
裴追神色毫无波澜:“能终止末日,还把你们剥皮拆骨,送回老家的人。”
“镜子”怪物嘻嘻笑了一会,声音越来越冷,我捏了一把冷汗,以为它恼羞成怒,要对裴追发难。
——却没想到它忽然转向一直蜷缩在角落里伺机逃走的王易铭。
“我忽然也觉得你这张脸,碍眼的很。”它笑的令人毛骨悚然:“……既然你拿不到东西,交易便作废了——那就,全还给我吧!”
王易铭现在的脸显然是怪物动过手脚才这么像沈无的,因此,正常“还”的理解就是怪物拿走这层虚假的容貌,让王易铭变回原来的样子。
但怪物显然不正常。
随着它话音落下,王易铭忽然捂着脸嚎叫起来。然后极其血腥的一幕出现了,他的脸竟像从头骨上像张纸一样被生生剥落了。
即使先前觉得王易铭此人装作沈无欺骗裴追,十分猥琐可恨,但看到如此惨况,我却又有些心存怜悯,认为他罪不至此。
“镜子”怪物笑着,让血混杂着污水溅满全身,还问裴追:“沈无的弟子,你竟然不阻止我吗?”
裴追淡淡道:“我为何要阻止?这是你们之间的因果。立了契约,便要有践行的觉悟,与我无关。”
“但是如果你的沈顾问活着,他一定会忍不住多管闲事呢。”
“镜子”咯咯笑着,它兴奋地舞动着触手,那张面皮已经剥离到口鼻之处,剩下一个明晃晃的血洞。
王易铭已经嚎哭不得,因为他没有了眼睛。
“我为什么要像他,”裴追面不改色,淡淡说道:“我在意的东西和沈无从来不同。他在乎的东西很多,我却只想要他。”
他这样平淡地说出这番话,仿佛十分理所应当。说实话,我当时瞠目结舌,总觉得裴追这样和我想的并不一样,却找不到一点责怪的理由。
王易铭倒在地上,死了。死于契约失败后的怪物诅咒。
“好了,现在就只剩我们俩了。”
怪物抓起王易铭尸体的衣摆,擦干自己身体中央,还当就慢慢擦出了一个锃亮反光的平面,真如镜子一般。
它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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