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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的风裹着雪粒,刮得人脸生疼。
秦千风的皮裘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靴底碾过结霜的碎石,每一步都带着沉重心绪——自地道里感应到那缕命纹波动起,他便知道这场跋涉终要抵达此处。
林婉儿的药囊系在他腰间,随着步伐轻撞大腿,那是她硬塞进来的暖手炉,此刻还残留着艾草的余温。
"到了。"玄尘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秦千风驻足。
眼前的深渊像一道被巨斧劈开的裂痕,两侧山壁覆着千年冰壳,在月光下泛着冷蓝。
风从裂隙深处灌上来,裹着某种腐朽又熟悉的气息——那是命纹碎裂时特有的焦糊味,混着极淡的血锈气。
他摸向心口,那里的命纹正微微烫,像被线牵着往深渊最深处拽。
"原初阴影?"白璃按住剑柄,剑穗上的红绳被风吹得缠上手腕。
她的指尖在剑柄刻痕上轻轻叩了两下,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玄尘子负手而立,道袍下摆沾了雪也不在意:"此处曾是第一代命主封印自身情念之地。
情念化影,影聚成心,便成了今日的阴影。"他看向秦千风,目光穿过风雪:"我本想劝你止步,可你走得比我想的更快。"
"因为它在召唤我。"秦千风伸手接住飘到面前的雪片,冰晶在掌心跳动,"从高尔村第一次觉醒命纹开始,从影我出现那天开始——它一直都在等我来。"
林婉儿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她的手冻得通红,指腹还留着给影奴孩子包扎时的药渍:"阿风,你说过要活着回来写医书的。"
秦千风反握住她的手,将暖手炉塞进她掌心:"等我回来,给你带深渊底的冰魄草。"他转身走向裂隙,靴跟在冰面上磕出清脆的响。
白璃想跟上,却被玄尘子抬手拦住:"他要走的路,只能自己踏。"
深渊越往下越暗。
秦千风的命纹亮起金光,像一盏移动的灯,照亮两侧山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命纹的残图,有的完整如活物,有的断裂成碎片,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什么。
当他的脚尖触到实地时,轰鸣声突然炸响。
一面镜墙从地面升起,足有十丈高,镜面泛着油一样的暗紫。
秦千风的倒影在镜中扭曲成无数个重叠的影像:十岁的他攥着药锄站在高尔村药田,二十岁的他握着染血的剑立在尸山,四十岁的他坐在竹椅上给孩童扎针,白的他跪在焦土上,怀里抱着断剑每一个"他"都在动,都在说话。
"你真的以为能掌控命运?"阴影的声音从镜墙里渗出,像生锈的齿轮在磨,"看看这些——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十岁的"他"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娘说要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
二十岁的"他"低头擦剑,剑刃映出染血的命纹:"若不狠,早死在宗门倾轧里了。"
四十岁的"他"笑着把药碗递给孕妇:"这味药引子得用清晨的露水泡。"
白的"他"抬起满是裂痕的手,指向天际:"我本想护着他们可命运的线,从来不在我手里。"
秦千风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伸手触碰镜面,指尖刚贴上,十岁的"他"突然冲出来,拽住他的衣袖:"哥,高尔村的井枯了,娘让你去寻水!"二十岁的"他"跟着扑上来,剑锋抵住他的咽喉:"退一步,玄境山三百条人命就白死了!"四十岁的"他"想拉开他们,白的"他"却只是摇头:"没用的,所有选择都会导向痛苦不如随我躺下,看这世界烧成灰。"
镜墙里的景象开始扭曲。
秦千风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
他突然想起地道里影我消失时露出的灰白命纹——原来那些不是阴影,是被命运线捆死的、无法选择的人生。
他想起林婉儿抱着影奴孩子时,那孩子哭着喊"娘"的声音;想起白璃每次出剑前,总会用拇指蹭过剑穗上的红绳,那是她师父留下的;想起玄尘子说"你不是来毁灭的,而是来见证的"时,眼底的星芒。
"命运不是一条路。"他突然笑了,笑声撞碎镜墙里的喧嚣。
那些重叠的"他"瞬间静止,"是无数条分支。
有人选悬壶,有人选执剑,有人选躺平可这些都该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是被什么命纹捆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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