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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盛瞪圆了眼,像是不敢相信,最后连磕十几个响头,抱着那枚签子跑回去。
他半点不顾及已熟睡的邻家,一脚踹开门,闯进妾室的屋内,把熟睡中的人拽醒:“瞧瞧!上上签!你若怀了,必定是个男胎!”
那妾室显然困着,却不敢敷衍他,只好扯出一个笑陪着他高兴:“那便好,一直怀不上,我还担心夫君会休了我……”
高桥盛折腾了她一会儿,自己也不行了,熄灯入眠。
妾室姓邓,唤作邓三秋,她对这高桥盛是处处看不顺眼,既排斥他的触碰,又怕他生厌休了自己无处可去。
想到他说的话,她心中更是忧愁:生孩子逃不掉,不生又是死路一条。
等她好不容易睡下,梦里又不安分,婴儿的哭叫声烦得她想大吼,鬼魂的啜泣又令她感到恐慌。
自家夫君那张丑陋的嘴脸蝇虫般环绕着她,无孔不入的规训,母家收了钱的谄媚模样,雪崩般压着她。
她感到窒息,捂着眼睛,耳边又传来邻居羡慕的话语。
“邓家姑娘真有福气……”
“日后可要多多提携娘家……”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嫁衣,抬眼已被红盖头遮住,如同隔绝了世界一般将她拉入了一个无形的牢笼,人声已经很远了。
“别、不要!”
巨大的恐惧淹没了她,她发了疯般想拽下盖头,盖头却突然被风掀起。
她又惶恐地去捡,一回头,肩上披着的嫁衣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围观人的面孔忽然开始扭曲,脸皮层层剥落,只见密密麻麻缠绕着的红线,却还传出起哄的吆喝声。
邓三秋像是坠入了另一个空间。
她突然混淆了记忆,那高桥盛,哪里给她准备了嫁衣呢,不过是将她强硬地拉进了一间小小的宅院,门锁一落,她这辈子便走不出去了。
她想尖叫,想趁着那扇门合上前跑出去,双腿却像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张了张嘴,喉咙又瞬间被收紧。
脖颈泛起冰冷的触感,那种非人的阴冷气息,如腊月井水中浸泡了三日的软尸。
刹那间,所有喧嚣如潮水般褪去,她牙齿打颤双腿无力,微弱的烛光也悄无声息地灭了。
黑暗中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带着腐朽檀香的呼吸近在她耳后:“逃吧。”
她战栗着回头。
女子额间带纹,低眉的目光中满是温顺和怜悯,一席似血红衣染上几点黛蓝,如幽幽冥火。
她呆滞地重复:“逃……”
琼华挑起唇,轻声:“对,逃。”
邓三秋怕得心惊:“可是,我要怎么逃?高桥盛不会给我和离书,我逃不掉!阿娘不会要我,阿爹会打死我!”
琼华摩挲着她煞白的脸,声音柔似诱哄:“管他高桥盛作甚?他若拦你,杀了便是。”
“杀……?”
“要害你的,要你不顺心的,我都替你杀了,可好?”
邓三秋嘴唇细颤:“他死了,我们就能逃了?”
“他的家产,都是你的。”
三秋连连摆头,语无伦次:“不、不是……还有贺娘子,她先我一年被强娶入宅,求您,求您也救救她!”
“这有何难?”琼华指腹沿着她的手臂下滑,点在她腹上,“只是,你怕要吃些苦头。”
三秋捂住小腹,想到自己总是食欲不振,顿时脸色一青:“我、我有身孕了?”
她忽然双膝跪地,拽着琼华的衣摆:“求您,求您……我不能要孩子,我不能要这个孩子!”
“不,你没有。”琼华把她扶起来,“高桥盛喜欢儿子,那就让他自己生一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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