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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我们一家都是基督教徒,出生便受洗,蒙主恩宠,各有教名。”郭孝文用小拇指从领子里勾出一根细细的银链子,上面挂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银十字架。
敏真十分意外,真看不出来这刺毛头竟然是上帝的信徒。
她可完全想象不出郭孝文跪在神坛前虔诚祈祷,或是在饭桌上感谢神灵赐饭的样子。
“我叫克里斯,我二姐叫玛丽亚,老三那野……叫埃德蒙。而我大哥,”郭孝文勾起的唇中,洁白的犬齿一闪,“他就叫乔治。”
啊……
敏真用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向身旁的顾元卓投去担忧而怜悯的目光。
她感觉到顾元卓浑身紧绷,如一张快要崩裂的弓。她敏锐的耳朵似乎听到他骨骼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不由得阵阵心酸。
可是她还不敢贸然插嘴。这出戏正唱到精彩处,她得让郭孝文把话说完。
郭孝文说:“我不管江雨生后来对你如何情真意切。至少在当初,他嘴里提到的乔治,只有一个人——就是我大哥郭信文。是被江雨生勾引,玩弄,又因为攀上我爸这株大树而转身蹬掉的备胎!”
***
“你变化很大。”郭信文双手交握着放在办公桌上,目光放肆地打量着对面的客人,“那次在酒会上见到你,险些没有把你认出来。”
“老了。”江雨生端着茶,平静地说,“早不是十年前的小孩了。”
郭信文笑:“口气也变了。到底不再是‘小江’,而是‘江教授’了。听说你离正教授也只有一步之遥?”
江雨生说:“工字不出头,做到教授,也不过一辈子守着学校那一亩三分地。远不如你,年纪轻轻登基称帝,率领族人扬帆千里,纵横四海。”
“说话还是那么讨人喜欢。”郭信文轻笑,“爸生前总嫌我们几个子女蠢笨,只不过精通投胎术。‘倘若有雨生一半机敏就好了’,他总这么说。我们几个儿女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你讨他欢心。”
“郭老过誉了。”江雨生语气平淡,竟有几分得顾太太真传,“他临终前我未能再见他一面,十分遗憾。他对我的恩情……”
“省省吧,江雨生。”郭信文冷冷打断,“人死灯灭,你的话说得如梵音圣乐,他都听不到了。”
江雨生抬起眼皮,望着对面容色俊朗而冷硬的男人,并不因对方的恶劣态度而大动声色。
这么多年过去,爱一个人尚且不一定能持续,但对面这个男人对他的厌恶和排斥,依旧没有减轻多少。真不知他哪里来的毅力。
他说:“那么,我们来说说最近我们之间的矛盾吧。我知道顾家的事是你做的,郭总。你想和我谈,我人也来了。说吧。要拿出什么代价,才能让你住手?”
***
“正好十年整。”郭孝文把空了的咖啡杯放回茶几上,“十年前,江雨生经人介绍,来我们家做花工。那处大宅本只是我们家度假用的,平时根本没人。也是命中注定,那年夏天,大哥骑马摔断了腿,就在那宅子里休养了数月,认识了江雨生。”
顾元卓依旧没有说半个字。
“我大哥本来是直男,那时候还有女朋友的。也不知道江雨生使了什么法子,总之,爸带着我们去探望他的时候,他和江雨生已经形影不离了。”
敏真看顾元卓的脸色便知,他完全不知道恋人还有这段过去。
“爸爸当然不高兴。”郭孝文说,“大哥是他的继承人,是他用心血培养的长子。和家里的花工搞到一起,对大哥的声誉能有什么好处?可是大哥被江雨生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要带着江雨生一同回美国,供养他继续念书!”
***
郭信文把玩着一支笔,嗤笑:“江雨生,你能拿得出来的,也不过是爸给你的那点股权。”
“你们想要的,不就是股权吗?”江雨生反问,“或者,一石二鸟。你想吞顾家应该也不是一两日了。如今顾家终于被你们收入囊中,接下来就通过迫害元卓,逼我双手把股权奉上,向你们摇尾乞怜,不是吗?我要不从,接下来你还会做什么?是不是对我外甥女下手?”
“我不至于会去欺负小朋友!”郭信文终于露出愠怒之色,觉得自己被对方大大低估,“我要的不仅仅是你把股权还回来,江雨生。”
“那套房子也可以还给你们郭家。”江雨生说。
郭信文笑:“你到底伺候了家父一场,总该捞点什么。那房子就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江雨生眼中泛起厌恶之色:“关于我和郭老的关系,我早就解释过……”
“行!”郭信文摆手打断,“我们不说这个事。”
他注视着江雨生,目光里复杂地凝聚了鄙夷、怨恨、惋惜和怀念,神色太杂,混成了浓而浑浊的黑色。
他说:“我还要你亲口道歉。”
“道歉?”江雨生清秀的眉高高挑起,哂笑,“你要我向你道歉?”
“是。”郭信文平静地说,“为你曾做过的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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