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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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新渠载歌踏浪欢（第1页）

雪夜赠裘的寒意，似乎还凝在指尖。那件玄狐裘带来的暖意，早已随着老者被妥善安置于济寒所而深埋心底，化作一份沉甸甸的、与万民共御风霜的承诺。冬去春来，朝堂案牍之上，运河两岸塘堰、堆肥法推广、新农具试用的奏报渐渐多了起来，字里行间透着复苏的生机。然而，真正牵动澈儿心弦的，是那份关于京畿北部清源川大型引水灌溉渠即将通水的奏报！这本是去岁冬雪封冻前便已竣工的浩大工程，只待开春冰消雪融，便可引清源之水，滋养下游万顷久旱盼甘霖的田地。

暮春时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杨柳新绿，桃李初绽，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与草木萌的清新气息。澈儿一身便于行动的常服，策马出城，前往清源川渠。随行的除了护卫，还有闻讯赶来的靖国公嫡孙沈骁。数月不见，沈骁一身劲装，风尘仆仆中更显英武，策马与澈儿并肩而行，朗声笑道：“殿下，这等泽被万民的大喜事，臣说什么也得来沾沾喜气！清源川通水，北边那几个县的旱魃，可算要搬家喽！”言语间满是与有荣焉的兴奋。澈儿亦笑，看着好友晒得微黑却精神奕奕的脸庞，心头畅快。

离渠尚有数里之遥，那鼎沸的人声便已隐隐传来。及至近前，饶是澈儿早有预料，眼前景象亦让他心神为之一震！

渠闸门附近的山坡、高地、乃至新修的宽阔渠堤之上，早已是人山人海！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人群，如同涌动的潮水，挤满了每一寸能立足之地。男女老少，扶老携幼，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按捺不住的激动与期盼，眼中闪烁着对水源、对丰收最纯粹的渴望！穿着粗布短打的农人，扛着锄头铁锹；穿着体面长衫的乡绅，捻须含笑；系着红头绳的孩童，在大人腿间钻来钻去，出银铃般的笑声。无数面自制的、写着“皇恩浩荡”、“泽润苍生”、“五谷丰登”等字样的简陋彩旗，在春风中烈烈招展，汇成一片彩色的海洋！喧天的锣鼓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欢快的唢呐声、还有人群自的高歌与呼喊，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充满生命力的声浪，在青山绿水间回荡，直冲云霄！

“殿下驾到——！”通传声穿透鼎沸的人声。

刹那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按下了暂停键，那震天的喧哗竟奇异地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齐刷刷地聚焦在策马而来的年轻储君身上！那目光中，有敬畏，有感激，有狂热的崇拜，更有一种自内心的、看到希望之光的炽热！

“太子殿下千岁！”不知是谁领头，山呼海啸般的呼喊骤然爆！如同积蓄已久的春雷，在渠上空轰然炸响！无数人激动地跪伏下去，更多的人则拼命踮起脚尖，挥舞着手臂，只想更清楚地看一眼这位带来甘霖的储君！

澈儿勒住马，目光扫过这万民欢腾的景象，胸中亦是豪情激荡。他看到了那些皴黑粗糙的脸庞上滚落的泪水，听到了人群中压抑不住的啜泣与欢呼。他翻身下马，在主持工程官员的簇拥下，与沈骁一同登上早已搭建好的观礼高台。高台正对着那巨大的、用坚硬条石砌筑、如同巨兽之口的渠闸门！

工部尚书激动地呈上一柄系着红绸的巨大铜钥匙：“殿下！吉时已到，请殿下启闸通水！”

澈儿接过那沉甸甸的钥匙，目光再次扫过台下无数双饱含热切期盼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将钥匙稳稳插入巨大的闸门锁孔之中。

“开闸——放水——！”工部尚书运足气力，嘶声高喊！

“开闸放水——！”声浪层层传递，响彻山野！

澈儿手臂用力，猛地转动钥匙！

“嘎吱——嘎——吱——吱——”

沉重无比、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大闸门，在绞盘与铁链的强力牵引下，出震耳欲聋、令人牙酸的摩擦与轰鸣声，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向上抬起！

闸门之下，清源川积蓄了一冬的春水，早已按捺不住！初时，只是一股浑浊的、裹挟着枯枝败叶和泥土气息的水流，试探般地从狭窄的门缝中喷涌而出，带着压抑的咆哮。紧接着，随着闸门越升越高，那积蓄的力量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巨龙！

轰——！！！

积蓄的巨力轰然爆！清澈的、泛着春日特有碧绿色的河水，挟带着沛然莫御的威势，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出震天动地的怒吼，从豁然洞开的巨大闸口中狂泻而出！汹涌的水流瞬间填满了下方早已干渴多时的巨大引水渠渠身，激起一人多高的雪白浪花！浪头翻滚着，咆哮着，裹挟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沿着宽阔笔直的渠道，向着下游那片广袤的、龟裂的土地，势不可挡地奔涌而去！

“水来啦——！！！”

“老天爷开眼啊！太子殿下开恩啊！”

“有救啦！庄稼有救啦！”

积蓄了太久的期盼与狂喜，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爆！高台上下，渠堤两岸，瞬间化作一片沸腾的海洋！无数人喜极而泣，相拥而泣，对着奔流的渠水叩拜，对着高台上的储君叩拜！欢呼声、呐喊声、锣鼓声、鞭炮声，再次以百倍的气势轰然响起，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几个白苍苍的老农，跪在渠边，颤抖着双手捧起一掬清冽的渠水，浑浊的老泪混着渠水流淌，喃喃自语：“活了…活了…这下真活了…”主持工程的几个老工匠，望着自己亲手砌筑的渠道稳稳承载着这奔涌的生命之水，亦是激动得老泪纵横，互相拍打着肩膀，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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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万民同庆、山河动容的景象，澈儿胸中亦是豪情激荡，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成就感直冲头顶！他立于高台之上，春风拂面，衣袂翻飞，看着那承载着无数希望的碧水长龙滚滚向前，听着耳畔这震耳欲聋的生命赞歌，只觉得数月来的案牍劳形、雪夜奔忙、乃至肩上那份沉甸甸的担子，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丰厚的报偿！

就在这时，下游方向忽然传来更加高昂、更加狂热的欢呼浪潮！如同接力般，一波又一波，由近及远，如同春雷滚过大地！

“殿下！是水头！水头流到下游第一个村子了！”工部官员激动地指着远方，声音都变了调。

澈儿极目远眺，只见下游渠道两岸，无数的人影在奔跑、跳跃、欢呼！那欢呼声浪，正随着奔涌的水头，向着更广阔的田野、更遥远的村庄，飞地蔓延开去！清冽的生命之水所过之处，干涸的土地在贪婪地吸吮，龟裂的缝隙在无声地弥合，枯萎的秧苗仿佛都在风中挺直了腰杆！希望的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度，随着这奔涌的渠水，覆盖这片曾经焦渴的土地！

这席卷一切的欢腾，这改天换地的力量，让澈儿血脉贲张！他猛地侧头，看向身旁同样激动得满面红光的沈骁，朗声大笑，眼中是少年人特有的、毫无保留的炽热光芒：“沈骁！如此盛景，岂能只在高台远观？”

沈骁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澈儿的意图，眼中也瞬间燃起火焰，豪气干云地应道：“殿下所言极是！当与民同乐！”他本就是爽朗不羁的性子，此刻更是被这气氛感染得热血沸腾。

澈儿不再犹豫，在周围官员和侍卫惊愕的目光中，他竟一把扯掉身上碍事的常服外袍，露出里面的素色中衣，纵身跃下高台！沈骁紧随其后，动作矫健如豹！

“殿下！不可！渠水湍急！危险！”工部尚书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澈儿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几步冲到渠边，毫不犹豫地甩掉脚上的锦靴，踢开罗袜！微凉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春风吹拂着他束起的丝，他深吸一口气，在万民惊愕、随即转为更加狂热的注视下，毅然抬脚，踏入了那初流不久的、还有些冰凉的渠水之中！

“哗啦——！”

清澈的渠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脚踝，冰凉刺骨的触感让他激灵了一下，随即是水流冲刷皮肤带来的奇异舒畅感。水势虽已平稳，但奔涌的力量依旧存在，冲刷得他有些立足不稳，却更激起他心中的豪情！

“哈哈哈！痛快！”澈儿放声大笑，清朗的笑声在鼎沸的人声中依旧清晰可闻。他索性挽起裤管，又往前走了几步，任由清澈的渠水漫过膝盖，打湿了素色的中衣下摆。水花在他身边欢快地跳跃、飞溅。

沈骁也大笑着踏入水中，几步赶上澈儿，两人并肩站在渠心。水流冲击着身体，带来轻微的摇晃感，却让两颗年轻的心更加贴近这孕育生命的脉搏。

“太子殿下下水啦！”

“殿下与民同乐啦！”

岸上的百姓先是一愣，随即爆出比刚才开闸时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这欢呼声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竟然和他们一样，踏入了这象征着新生与希望的渠水之中！几个胆大的小伙子也热血上涌，怪叫一声，学着澈儿的样子，纷纷甩掉鞋子，跳入渠水中，在澈儿和沈骁周围嬉闹起来，互相泼水，出畅快的大笑。

清澈的渠水欢快地奔流，水花四溅。澈儿湿透的素色中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日渐坚实挺拔的肩背轮廓和劲瘦的腰身线条。冰凉的渠水浸透了衣衫，带来阵阵寒意，可他的脸上却洋溢着毫无阴霾、如同头顶春日暖阳般清朗开怀的笑容！水珠顺着他乌黑的鬓、俊朗的眉骨滚落，滴在肩头，没入水中，更衬得他眉目如洗，气度清越。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奔涌的清流，拥抱这万民的欢呼，拥抱这充满希望的春天！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肩背，那宽阔的轮廓在春日暖阳下，如同新生的山峦，沉稳而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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