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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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雪漏惊寒心茧初破（第1页）

碎玉轩的更漏敲过亥时三刻，林若曦握着承欢的手贴在自己掌心，触到孩子指尖的温度比寻常高些。暖阁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炕边织成摇晃的网，网住了承欢间未摘的红绒花——那是白天诗会上淳贵人给别上的，此刻却在烛火下泛着刺目的红。

“小姐，承欢格格掌心烫。”巧慧举着铜盆进来，盆中热水腾起的雾气模糊了窗纸上的冰花，“奴婢瞧着像花粉过敏的样子，许是白天年妃娘娘身上的香料……”

林若曦指尖一颤，忽然想起午后年妃故意凑近承欢时，袖口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正是承欢幼时过敏的西域花粉味。她忙掀开孩子的衣袖，见小臂上起了细密的红疹，像撒了把朱砂：“快拿防敏药膏来，再让人去太医院请刘院判——别惊动皇上，他今晚忙水患的折子。”

“惊动什么？”暖阁门帘忽然被掀起，雍正挟着一身风雪进来，大氅下摆的雪粒落在青砖上，“朕方才在廊下听见了，刘院判已在偏殿候着。”他跨步上前，指尖触到承欢的额头，眉峰瞬间蹙起，“年妃的人，还真是不死心。”

林若曦望着他眼底的戾色，忽然想起前世若曦说过“四爷的眼尾红时，便是动了杀心”。她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指尖触到玄色大氅下的龙纹刺绣：“皇上先让刘院判诊治，承欢只是轻症，别吓着她。”

承欢在睡梦中嘤咛一声，忽然抓住雍正的手指：“皇上伯伯……承欢手痒。”

雍正的脸色瞬间柔化，低头替她吹着掌心的红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咱们承欢最乖，等刘爷爷擦了药膏，便不痒了。”他忽然抬头望向林若曦，目光扫过她腕间的银镯，“方才苏培盛来报，翡翠在慎刑司咬出了伊尔根觉罗氏，说八爷府给她递了密信。”

林若曦替承欢掖好被子，指尖划过孩子腰间的金锁——锁扣上的淡红丝线不知何时松了，晃悠悠地垂在锦缎上。她忽然想起白天在碎玉轩，伊尔根觉罗氏的陪嫁丫鬟曾来送梅花笺，笺角染着淡淡的西域香料味：“八爷府怕是瞧着承欢受宠，想拿身世做文章——皇上，当年绿芜姐姐的绝笔信，可还收在宗人府？”

“自然收着。”雍正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碎，指尖触到她间的绿梅簪——那是他今早让人送的，梅枝上还缀着颗东珠，“朕让人抄了副本放在养心殿，若有人敢拿承欢的身世做筏子……”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承欢腕间的珊瑚手串上，“十三弟的血脉，朕护定了。”

刘院判的诊治声在偏殿响起，药香混着雪气漫进暖阁。林若曦望着雍正替承欢揉着痒的手心，忽然想起现代张晓在故宫看到的那幅画卷——画中女子抱着孩子，身旁男子负手而立，衣摆上的竹叶暗纹与她此刻的旗装一模一样。她忽然惊觉，命运的齿轮在不知不觉中，竟将前尘与现世的碎片，拼成了一幅完整的画。

“皇上，”她忽然轻声道，指尖抚过他掌心的茧子，“您说承欢是星护格格，可这‘星护’二字，到底是钦天监的吉兆，还是……”

“是朕的心意。”雍正忽然握住她的手，银镯与他的龙纹扳指相碰，出清响，“当年若曦在时，总说‘承欢承欢，承君欢’，却忘了她自己才是让十三弟欢喜的人。如今承欢有你护着，朕便替十三弟补上这‘护’字——星子在上，护她周全。”

巧慧捧着熬好的药进来，见两人交叠的手，忽然想起当年若曦与四爷在王府的模样——那时四爷总板着脸，唯有对着若曦时，眼底才会有这般柔色。她喉头一紧，忙低头将药碗放在炕边：“小姐，药温好了，承欢格格该喝药了。”

承欢被扶着坐起，看见雍正手里的药碗，立刻皱起鼻子：“不要喝苦苦的药……承欢要吃皇上伯伯的桂花糖。”

雍正被逗得轻笑，从袖中掏出个锦盒——正是承欢念叨了整日的玫瑰糖：“先喝药，喝完给你两颗，藏在枕头底下不许告诉巧慧姐姐。”他忽然瞥见林若曦指尖的红痕，那是白天缝补时扎的，此刻在烛火下透着淡淡的粉，“你也喝些姜茶，瞧着指尖冻得红。”

林若曦望着他亲自替承欢吹凉药汤，看孩子皱着眉头却乖乖服药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深宫里的风雪，终究是有暖处的。前世若曦没能护得承欢长大，而她此刻握着孩子的手，看着雍正眼中的温柔，忽然明白，所谓轮回，或许就是让遗憾有了弥补的机会。

窗外的雪忽然小了，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映着宫灯的光，像撒了把碎钻。林若曦望着承欢枕着雍正的手臂渐渐睡去，听着他低声哼着十三爷当年爱唱的小调，忽然想起张晓在现代写的日记：“如果梦是另一个时空的延续，那我愿永远不醒，因为这里有我未完成的牵挂。”

而此刻，她终于懂得，牵挂从来不是负担，而是让灵魂有了归处的锚。就像承欢腕间的珊瑚珠，雍正掌心的温度，还有她间的绿梅簪，终将在这紫禁城的寒夜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兜住所有的风雪，让那些未说出口的爱与守护，在时光里慢慢落定，成为比命运更坚韧的存在。

巧慧替承欢盖好被子，见雍正的大氅还搭在椅背上，便轻轻取了来，却在衣摆处现半片碎玉——那是从八爷府传来的密信残片，上面隐约可见“承欢非十三爷血脉”的字迹。她指尖一颤，忽然抬头望向榻上的三人——林若曦正替承欢理着乱，雍正望着孩子的眼神柔得能化了雪，而承欢嘴角还沾着未擦的药渍，睡得正香。

她忽然将碎玉悄悄攥进掌心，转身走出暖阁。雪粒子打在窗棂上，她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明白有些真相，比起戳破，更需要守护。就像小姐说的，紫禁城的风雪再大，只要心里的暖还在，便没什么可怕的。

而这一晚的雪，终将在黎明前停住，就像所有的阴谋，终将在真心面前败下阵来。毕竟，这深宫里最锋利的武器，从来不是权谋，而是那些愿意为彼此挡雪的手，和愿意为彼此心软的眼。

林若曦望着窗外渐歇的雪，忽然现窗纸上的冰花，不知何时结成了青燕的形状——就像承欢画的那只歪歪扭扭的燕子，带着风雪里的倔强，却又被暖炉的热气，烘出了几分温柔的弧度。

原来命运从来不是单行道，前尘的遗憾，终能在现世的相护里，长出新的枝桠。而她此刻握着的，便是这风雪里，最珍贵的、失而复得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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