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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根缚灵绳是牛爱花留下的,她说“遇到邪祟就往东南方向甩”。赵文海摸着绳结上的“枇杷结”,突然想起牛爱花在山墓养尸池的样子,她把绳头缠在手腕上,说“这结能护住亲近的人”。此刻玉佩相碰的声音里,混着还魂草的清香——是他今早特意放进去的干叶,用来压制背包里《名伶》透出的阴寒。
桌角的铜盘里,武北派人送来的信还带着长虫山的松香。信封上的火漆印是牧灵人的“守”字,拆开时信纸发出“簌簌”的响,武北的字迹比上次更潦草,显然写得很急:
“文海:
湘西传来消息,夺灵人馀党在长虫山北麓找到了还魂草田的踪迹,领头的是个左眉带疤的货郎,手里有块能引动血毒的陶片。他们不仅要找草田,还在打听‘殷家後人’的下落,恐怕是想利用你的血脉激活灵核碎片。
速去茅山与牛爱花汇合。藏经阁的《殷家医案》里藏着还魂草田的结界图,只有你们俩的血脉合力才能解开。老胡头和镇上的牧灵人会守着博物馆,你不必牵挂。
另:黑水河上有艘去茅山的商船,船家姓周,是自己人,看到玄铁令牌就会接应。
武北
(附:令牌背面的山海墓地图,海墓位置已用朱砂标红,当心水路有埋伏)”
信纸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泥土,是长虫山特有的红土,混着极细的还魂草纤维——送信的牧灵人刚从草田附近回来,情况恐怕比信里写的更紧急。赵文海把信纸折成枇杷花的形状,塞进母亲的玉佩盒子,突然注意到令牌背面的海墓位置,朱砂标记的边缘渗出淡淡的黑晕,像被血毒侵蚀过。
窗外传来船家的吆喝声:“最後一位去茅山的客官——”声音穿过雨帘,带着黑水河特有的潮气。赵文海关上背包时,发现父亲的《十二位风水秘术》被小黑蛇叼进了包里,书页翻开在“茅山符咒”那章,空白处父亲的批注“与漓儿同研”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是该带上。”他轻轻抚摸书页,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当时他说“有些路,得你自己走”,原来指的不是独自前行,是带着所有人的智慧与牵挂,走向该去的地方。
最後看一眼博物馆时,夕阳正斜斜地照进父亲的书房。窗纸上映着熟悉的剪影,像有人坐在紫檀木桌前翻书,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顺着风飘过来,与记忆里父亲研墨的声音重叠。赵文海知道那是幻觉,却还是对着窗户轻声说:“爹,我走了,会好好回来的。”
院外的枇杷树突然“哗啦”响了一声,颗青黄色的果子落在青石板上,裂开的果肉里淌出金黄的汁。赵文海弯腰捡起,果子的蒂部还沾着片新叶,叶脉的纹路像张小小的地图,指向茅山的方向。他把果子放进背包外侧的布袋,刚好贴着小黑蛇的窝,蛇立刻用尾巴卷住,像在守护这份来自家乡的礼物。
走到黑水河码头时,商船的帆布已经升起,深褐色的船身在夕阳里泛着油光。船家周老汉正站在跳板旁抽烟,烟杆上的铜锅刻着个“周”字,与武北信里描述的一致。看到赵文海背包上的玄铁令牌,周老汉的眼睛亮了亮,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赵先生?武首领说你要去茅山,特意留了最好的舱位。”
跳板的木板在脚下微微晃动,赵文海回头望了眼湘江镇的轮廓。博物馆的飞檐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守护着身後的街巷与灯火。老胡头的竹杖声从巷口传来,他却没有追上来,只在码头的石阶上放下个布包——是刚蒸好的枇杷糕,用荷叶裹着,香气顺着风飘到船上。
“老胡头说‘路上垫垫饥’。”周老汉接过布包,塞进赵文海手里,“这镇子的人,心都热得很。”他的目光落在背包的缝隙处,小黑蛇的尾巴正露在外面,鳞片在暮色里闪着光,“这蛇通人性,带着准没错。”
商船离岸时,赵文海扶着船舷的栏杆,看着湘江镇的灯火渐渐远去。黑水河的水面泛着粼粼的光,像撒了满地的碎银,将博物馆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到消失在河道的拐弯处。背包里的《名伶》突然轻轻动了动,是小黑蛇在蹭书皮,蛇鳞摩擦布料的“沙沙”声里,混着书页翻动的轻响——书自己翻开了,停在母亲手写的戏词那页:“石生则民安,人归则花盛”。
“人归则花盛……”他低声念着,指尖抚过“归”字的最後一笔,那里的墨迹带着淡淡的绿,是母亲腐尸的净化之力。突然明白这句戏词的深意:所谓归来,不是回到原地,是带着使命出发,带着守护的成果回来,让湘江镇的枇杷花永远盛开,让所有牵挂的人都能安稳。
周老汉端来碗热茶,粗瓷碗的边缘有个小小的缺口,像博物馆里母亲用的那只。“过了漓江口,就要进湘西地界了。”他往茶里加了片陈皮,“那里的水邪性,赵先生夜里听到动静别出来,我在船头挂了牧灵人的符咒。”茶碗的底托上,果然刻着个小小的“守”字,与玄铁令牌上的一样。
入夜後,商船泊在漓江口的浅滩。赵文海关上舱门时,发现背包里的缚灵绳正泛着淡金光,绳头的玉佩与母亲的玉佩贴在一起。小黑蛇从《名伶》上擡起头,对着舱外“嘶嘶”叫,尾巴指向西北方向——是长虫山的位置,那里的还魂草田恐怕已经出事了。
他掏出武北的信重读,“殷家後人”四个字被月光照得发亮。突然想起《殷家医案》里的记载:“殷氏血脉能引动灵核,亦能净化血毒,是福是祸,全系于心”。夺灵人要找的不只是还魂草田,是想利用他的血脉做更危险的事,或许与“石碎则王醒”的预言有关。
舱外传来周老汉的咳嗽声,混着符咒燃烧的“噼啪”声。赵文海往门缝里看,只见船头的黄符正在燃烧,火焰呈诡异的青绿色,显然是在驱散什麽邪祟。远处的水面上,几点黑影正顺着水流往商船的方向漂,速度快得不像漂浮物——是夺灵人的眼线,果然在水路设了埋伏。
“别怕。”他对着背包里的小黑蛇轻声说,蛇立刻用头顶了顶《名伶》,书皮的蓝布在黑暗中泛出微光,赵文海握紧玄铁令牌,令牌背面的山海墓地图上,茅山的位置突然亮起个小小的绿点,是牛爱花的方向。
天快亮时,商船驶过湘西地界。周老汉往水里撒了把糯米,说“能挡血毒的气”。赵文海站在船尾,看着晨光染红水面,突然觉得这一路的风雨都不算什麽。母亲的玉佩丶牛爱花的缚灵绳丶父亲的书丶小黑蛇的陪伴,还有武北和镇上人的守护,这些牵挂像张无形的网,护着他往茅山去,往该去的地方去。
背包里的青枇杷突然滚了出来,落在舱板上发出“咚”的轻响。赵文海捡起来时,发现果皮上的绒毛沾着点还魂草的种子,是今早从草田吹来的风带来的。他把种子放进随身的荷包,与玉佩贴在一起——要带着还魂草的生机,带着湘江镇的期盼,去赴那场早就约定好的约。
小黑蛇在《名伶》上睡着了,尾巴还缠着书页的一角,那里刚好是母亲画的三人约定图。赵文海摸着蛇背的鳞片,突然想起牛爱花信里的话:“老道长说有些约定,要两个人才能完成”。或许从母亲和牛奶奶交换陶罐的那天起,从父亲在戏文里写下暗语的那天起,这场约定就已经开始,只等着他和牛爱花,在茅山的藏经阁里,在还魂草盛开的田埂上,写下最终的结局。
商船的铃铛在晨光里轻轻摇晃,带着他们往茅山的方向驶去。赵文海知道,这不是离别,是带着所有人的目光前行,像母亲戏词里唱的那样,为了“石生民安”,为了“人归花盛”,为了所有值得守护的温柔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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