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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魁想了一阵:“我赞同勇辉丶胡组长的意见,还是要详略得当。这件事虽然是由我引起的,但是谣言传得所有局领导都受牵连,如何合理澄清也需要再斟酌。曲政委,这样,你下来让指挥中心再把措辞好好捋一遍,要一字一句地推敲,一定要做到公正丶客观丶不偏不倚。这个通报发出去就是盖棺定论了,千万不能再因为它引发新的舆论和争议。”
会後,其他人离开,宋魁与胡晓钦单独留下来,对他道:“胡组长,这回的舆情给局里包括市里带来了很大影响,我作为当事人,更是一把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这儿我也向你表个态,纪委如果要求对我做出任何处理丶调查,你不必有顾虑,我一定全力配合。”
胡晓钦宽慰他道:“唉,宋局,没你想的那麽严重。这件事情上你的做法我们心里都有杆秤,碧蓉书记和我对你也都支持。老百姓不清楚情况,容易被人误导丶煽动,这都正常,无需上升到党内和纪律问题,你也不要压力太大。”
宋魁向胡晓钦和纪委张碧蓉书记表达了感谢,胡晓钦走後,他一个人在会议室沉郁地坐了一会儿。
原想告诉江鹭一声,警情通报今天内就会发布出去,後续的舆情应该也很快能控制住,给她稍宽宽心。但想了想,还是罢了。
她现在的状态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两天了,连手机都不敢碰丶消息都不敢打开看,更不要说听到这件事了。不要再拿这折磨她了。
他不对任何人感到愧疚丶无法交代,独独对她。
如郭颖才所说,这个案子的处理上是他草率了丶冲动了,全然没有考虑到他这个位置的敏感和当下问题的复杂,互联网时代的舆论发酵速度更是对公安工作严峻且巨大的考验,这些问题上他都没有计较好。所以造成这样的局面也只有他来负全责。
如果舆论都是冲着他来的倒好了,可是舆论讲理吗?
晚上回去,江鹭吃完饭没多会儿就回卧室躺下了,宋魁洗完碗收拾完厨房出来,没见到她人,知道她怕是又躲起来哭鼻子去了。
这两天她憔悴了许多,整个人都消沉下去,精神也看起来萎靡。
这不是她脆弱,一个普通人陡然面对这样的舆论风波和网络暴力,在如潮水般淹没灭顶的恶意评论和无端指责声中,没有人可以从容应对,更不可能轻易从负面情绪中抽离。
他转进卧室,看她背朝外在床上躺着,压抑着啜泣的声音。
“鹭,”他轻唤了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揉抚她肩头,“知道你难过丶委屈,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别憋着。”
“我没事,一会儿就好。”江鹭嗫嚅着,轻轻摇头。
到现在了,还在逞强。
宋魁叹声,凑过去,柔声哄她,“鹭鹭,遇上这样的事,没谁能做到心理强大丶泰然自若的,你不用对自己求全责备,逼着自己一定要直面它丶扛过去。你得允许自己脆弱,回避,更要允许自己崩溃摆烂。只有先放下,它才能过去。”
江鹭红着眼望他,“可问题就是哪有那麽容易放下?只要我醒着,那天的事就不断地丶反复地从脑海里冒出来,我没办法不去想丶不去自责。如果我当时能理智一点丶克制一点。如果我没有还这个手,这件事的争议还会这麽大吗,还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吗?我宁可当时再多挨她几下打,身体上受到伤害,总比现在身体丶精神丶生活各方面都受到折磨强!”
宋魁听她这样责怪自己,直像有人拿把刀在剜他心口的肉,“你怎麽能这样想?怎麽能把别人的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这整件事里所有人都有错,翟莎莎有错丶造谣者有错丶推波助澜的营销号和网友有错,包括我也有错,唯独就是你没错。你是最无辜丶最被动的一个,怎麽现在你反倒要让自己去替别人反省丶承担这些痛苦?”
江鹭的情绪再也无法扼制地失控,整个人抖作一团,肩膀耸动,哭声便由她颤抖着丶抽紧的胸腔中呜呜哀哀地传出来。
宋魁捞起她来抱在怀里,轻抚她背脊:“让它过去吧,鹭鹭,你总这样情绪反刍,不断给自己强化记忆,只会陷在里面走不出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往前看就是。别在意别人说什麽丶怎麽评价你的,也没必要为网友动动手指发的那几个字消耗自己。”
哭了好一阵子,哭得近乎精疲力竭了,江鹭才缓过来口气,抽噎着道:“网上的可以不去想丶不去理会,可现实生活呢?学校里那些人也对我指指点点,在背後议论……”
“哪些人?你告诉我,我找他们去。”
“你去又能怎样?”
“我就趁你们中午吃饭人多的时候往食堂里一站,拿个喇叭指名道姓地骂,某某,我老婆的事丶我的家事,跟你有什麽关系?自己活明白了吗就在背後议论别人?反正我不嫌害臊,我看他嫌不嫌?要是还有人传,我就天天到学校去喊丶去闹,我看学校出不出面,有种别冲我老婆,冲着我来嘛,他们敢吗?”
“你快别逗我了……”
“我不逗你,我真去。明天就去。”
江鹭一急,捶他:“你神经病啊!发什麽疯!”
看她气,宋魁才一笑:“这才有点儿鲜活气了。你看,脸皮厚丶敢闹事就气别人,气不着自己,你得向我学习。”
江鹭这才无奈笑了,抽着鼻子,扯他脸:“论脸皮厚,谁能有你这城墙拐角似的脸皮厚?我学不来!”
“好受点儿了?”宋魁的吻烙在她额上。
“嗯。”
江鹭偎着他,望进他疲倦的眸,抚着他略微扎手的颌边,唇在他脸颊上轻轻一触。
他收紧手臂,她攀紧他背脊。
无声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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