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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
1
开满樱花的小路上,我牵著妈妈的手在走著。我们坐了很远的火车,又换了公共汽车,才来到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推开了门,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抬起了头,妈妈说,“慎,叫外婆”。我迟疑地开了口,可是那位妇人把脸转了开。
妈妈把旅行袋放下,里面都是我的小人书和零食,一些衣服和我的变形金刚。又把我背上的小书包卸了下来。领我走到门口,蹲下身来摸了摸我的脸说,“慎,你乖乖留在外婆家,一办完事我就回来接你。到时你可以再去公园坐旋转木马噢。”我点了点头,我就明白我和其他的小孩不一样,我要比他们更听妈妈的话,因为我没有爸爸,我不要妈妈难过,她说的话我都会听。就算要留下来和那位冷漠的外婆一起。
她抱紧了我,长长的卷发盖住了我的小脸。泪水滴在我的眉毛上,她在哭。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插干了眼泪,勉强地微笑著说,“慎,要乖,要听外婆的话”。接著转身走出了院子。我想伸手去抓住她的,可是却只是把小手停在空中抓了抓空气。
我跑到院子门口,想冲上去让她一起带走我,却还是留在了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那条小路的尽头。什麽都没有留下,只有樱花树静静飘落的粉红色花瓣。
眼泪掉了,一直掉,捡不起来。
有一个个子高我大半个头的男孩走了过来,看了看我。用手指蘸了我的眼泪,放进嘴巴里舔了舔,说,“原来眼泪是咸的”。我望了望他,继续低下头掉我的眼泪。
“别哭了,她会回来接你的。”
“……”
“我会陪你一起等她。”
“我把我的西游记分你看。”
我继续哭。
“我带你去爬樱花树”。
我不理他。
“我给你骑我的木马。”
我还是继续哭。
他好像没耐性了。双手伸出来使劲揉了揉我的脸,说,让你别哭了你还哭。有什麽好哭的,男孩子也这麽爱哭。
我真的停下来不哭了。我抬起又红又肿的眼睛,看到一个眼睛很大的男孩,留著短短的寸头,很长的睫毛,穿著蓝色格子衬衫,又破又烂的灰色染布裤。有著和我不一样的小麦色肤色。张开了嘴在对我笑。肩膀上,头发上都有樱花的花瓣。看著他挂破的裤子,我才明白原来他刚才一直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樱花树上,听到了我和妈妈的讲话。
“我叫沈皓。”
我低低说了一声“我叫方慎。你可以叫我慎”。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接著,我们俩都笑了,在飘满樱花花瓣的院子里,两个小男生就这样认识了。只是那一刻,我没有想到,在我余下的一生,我都和这个叫沈皓的男人解脱不了关系。
那一年,我五岁。
2
一年後,我在镇上的小学注了册,准备开始上学。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不开心,她总是对我很严厉,不准我剩饭,不准我睡懒觉,不准我跟沈皓去爬树。而周围邻居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我知道,因为我没有爸爸。学校里,老师也对我很冷淡。周围的小朋友也不怎麽搭理我,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不一样,我有比一般人偏白的皮肤,发色不是纯黑的,而是黑色夹杂著栗色。眼睛也是微偏蓝色的。我不知道为什麽我会这样,可是沈皓说我这样很漂亮,比周慧敏还漂亮。
我只有一个朋友,沈皓。
也有欺负我的坏男生。大概任何既沈默又不合群的人都会被整吧。
我不肯跟其他男生一起去语文老师家的番茄地偷番茄,他们说我是胆小鬼,怕我会去告发他们,就把我叫到学校後面的小山坡,要教训我。我本来打算就挨一顿打好了。不想被外婆骂也只有这样了。可是,他们要动手的时候,沈皓跑来了。
沈皓满脸通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书包直接扔在草地上,问我,这种事也不告诉我,你一个人打得过他们嘛?
我回答,我没想跟他们打。
那你是来挨打的?
嗯。
沈皓的拳头捏紧了。他真的生气了。
带头的王小虎有点害怕的望著沈皓说“沈皓,你管得太宽了吧,这是我们五年级的事,你六年级的别插手”。沈皓慢慢地抬起头,说了一句,“他是我的,今天你们谁敢动一下他试试。”沈皓是育英小学出了名的坏学生,不上课,经常打架,整天爬墙去音乐学院看人拉琴,才六年级就已经长到一米六五,连初中生都怕他。见他生气了我忙拉他走,不想把事情搞大,外婆会打我的。我说,“沈皓,我们走了吧。以後他们怎麽叫我我也不会跟他们出来了”。沈皓什麽也没说捡起书包挂在肩上拉住我的手走下山坡。可是王小虎不甘心,拿了钢管跑了上来,往我背上打,沈皓转身替我挡了下来,钢管砸在他的眉角,顿时就出血了,王小虎吃了一惊,看那麽多血连钢管也吓掉了。全山坡的男生都跑光了。只剩下我跟沈皓,我用手去堵住那个伤口,可是它还是一直往外面涌血。我傻了,不知道该怎麽办,沈皓会不会死?我哭著叫,”沈皓”,“沈皓”。沈皓却笑了,“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了。以後不会再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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