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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色
如同文骋所料,三人跑出密道来到後花园时,身後的追兵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他叹了口气,上一次自己被追上的时候,是在即将翻出墙头的最後一刻,这一次甚至不如上次走得远,失策啊失策。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对虞怜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信任,在冀州城破毒雾的时候是这样,今夜还是这样。只是当时她有特殊的血液可以倚仗,今夜她自己被一个幽暗的深洞吓得差点厥过去,还能指望她什麽呢?
文骋把背上的银玄放下,大不了自己拼一拼,带着虞怜应该能出去,只是这一来秦王府的戒备应该更严了。而且秦王多半会猜到是自己动作,只怕又要让大哥给自己施压,以後再来这秦王府可是不容易了。
月光映在秋水雁翎刀的锋刃上,冷得人心惊。苍白的月色里,文骋和周围的黑衣人对视着,像是一头高傲的狼王狠狠盯着围攻自己的同类。
死一般的沉寂。
文骋思忖片刻,决定先发制人,可就在他身形晃动丶即将出手的那一刻,忽然感到一个人按住了自己的刀柄。
是虞怜。
“收起刀,让我来吧。”
与先前的惊恐失态完全不同,她的语调冷静从容,仿佛看不到眼前明晃晃的刀剑和火把,看不到周围虎视眈眈的府兵。文骋被那气势吸引,禁不住回眸看去,夜风里她衣袂飘飘,仿佛广寒仙子。
文骋犹豫了片刻,虞怜居然已经先他一步走上前,对着为首的府兵拜了拜,从容道:“刀剑无眼,这二位的命都值钱,大人还是让兄弟们放下刀剑吧,我们不会反抗。”
为首的府兵生着鹰鈎鼻,高颧骨,一看就精明强悍。鹰鈎鼻闻言乐了:“不会反抗?娘子以为我们都是孩童麽,如此好骗?”
虞怜叹了口气:“大人既然不信我,那你说应该怎麽办?”
鹰鈎鼻盘算了一回,他已经猜出来人是文骋,这个女子是谁他却不知道,应该也不重要。秦王殿下吩咐了,如果文骋来劫囚,不可伤人,也不能闹出动静,放走他就是了。虽然秦王没明说,但是鹰鈎鼻自然猜到这囚徒不是等闲之辈,麒麟卫副指挥使都没办法明面要人。
所以正如虞怜所说,无论是囚徒,还是文骋,他都不能伤及性命。
鹰鈎鼻面上纹丝不动,悠悠然道:“两位贵人都放下兵刃,缓缓走过来,我们保证会以礼相待,送出府中。”
文骋皱起眉,他怎麽可能受制于人,虞怜却一个手势制止了他的动作,丢下手中匕首向鹰鈎鼻走去:“我家主人不愿意,大人还是不要勉强他。”
听到“主人”二字,鹰鈎鼻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此女多半是麒麟卫的暗桩,身上有功夫但是不高,自己随便就能制住。果不其然,虞怜走过来的一刹那,他一把掐着她的脖子拎了过来,虞怜挣扎了几下,那力道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大人要是怜惜这位娘子的性命,还请不要冲动。”鹰鈎鼻冲文骋扬了扬眉,显得胜券在握。
虞怜涨红了脸,呛咳起来,被鹰鈎鼻的一只铁臂牢牢锁在胸前。文骋看着她嘴角的血星,忽然觉得烦闷暴躁,厉声道:“敢这样威胁本官,你当真不怕死吗?”
虞怜无力地垂下头,视线恰好和文骋身後的银玄撞上,二者目光轻轻一碰就滑开了。
在无人察觉的地方,一道银光在虞怜的手心里闪烁片刻,没入鹰鈎鼻的手臂。
突然一道破空之声响起,人群中有人射了冷箭!文骋反应极快,一弧银色光芒在夜空中飞速闪过,叮地一声挡开那支羽箭,衆人细看时,银玄的肩头已经被羽箭擦破。如果不是文骋及时出手,或者换个武功稍平的人来,只怕此刻羽箭已经贯穿了银玄的心脏。
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文骋捡起那支羽箭细看,箭头蓝莹莹的,显然是淬了剧毒。
文骋忍无可忍,若是在平时他根本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杀意如同一团烈火在胸腔里肆意蔓延,叫嚣着要大开杀戒。不等虞怜和银玄反应过来,他身形一闪,竟然直直向着鹰鈎鼻冲去!
鹰鈎鼻大吃一惊,挟着虞怜後退几步怒喝道:“大人当真不在意这女子的性命吗?!”
他手腕一翻,一道匕首抵在虞怜喉间,已经刺出血珠来。文骋脚步一顿,鹰鈎鼻立刻从这反应里咂摸出门道——文骋在意她的生死,这就好办了。
鹰鈎鼻狞笑起来,忽然毫无预兆地挥刀一刺,一弧血瞬间洒了出来。
文骋怒吼一声就要往前冲,只见鹰鈎鼻从虞怜的右肩抽出匕首,把浸满鲜血的匕首往虞怜心口笔画一下:“大人要是不想她惨死,大可以来试一试。”
文骋咬着牙收敛怒气,眼里的汹涌杀意简直能把鹰鈎鼻活活烧死:“你别动她。”
“大人还有什麽小动作的话,我可不敢保证——”
鹰鈎鼻大概是第一次威胁文骋这样的大人物,兴奋过了头,居然提起匕首又想去刺虞怜的右手。说是迟那时快,始终低垂眉眼丶像是昏迷过去的虞怜忽然睁开眼,嘴唇一动,喃喃地说了句什麽。
鹰鈎鼻动作一滞,眼神有片刻的恍惚,下一刻他擡起头对周围人道:“所有人都不许放箭。”
文骋诧异地睁大眼睛,不许放箭的命令一出,无异于扫空了他带走银玄的最大障碍。他的轻功举世无双,哪怕带着一个人也身轻如燕,只是碍于弓箭手不敢施展。
这鹰鈎鼻怎麽回事,怎麽前言不搭後语,突然转性了?
文骋没有多想,提溜起银玄的衣领,几个纵跃就飞上了墙头,秦王府兵连忙去追,可是不敢放箭的命令谁也不能违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文骋和银玄消失在了夜色里。
“朱统领,这是为什麽?!”眼看着连日的辛苦泡汤,一个府兵愤怒地把弓箭往地上一丢,质问道。
鹰鈎鼻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下一刻虞怜突然露出痛苦之色,剧烈地咳嗽起来,最後还喷出一口鲜血。
鹰鈎鼻猛地松手,揪着她的衣领问道:“你对我做了什麽!!”
虞怜闭着眼,紧紧皱着眉,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鹰鈎鼻掰过她的下巴恶狠狠道:“好啊,倒是要让你尝尝,秦王府的手段。”
说着像是扔麻袋一样,把人往地上重重一摔,她紧紧咬住牙关丶一声不吭。鹰鈎鼻最不喜欢倔强之人,吩咐手下把人带到地牢审问。
被人缚住双手丶押往地牢的路上,虞怜始终紧闭双眼,鹰鈎鼻眼神锐利,忽然觉察出了不对劲,拔出匕首对着她的眼皮,凶狠道:“睁开眼,不然我就把你眼珠子挖掉。”
虞怜此刻浑身酸痛,更重要的是用过血灵之後,头疼欲裂,几乎失去了五感。她感受到冰冷的刀尖贴上自己的眼皮,本能地颤抖起来,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瞳色。
用完血灵之後,那种举世罕见的湛蓝瞳色,此刻成了她需要拼死掩盖的秘密。
鹰鈎鼻冷笑两声:“挺硬气啊,那我就把你这对眼睛挖下来,送给你家主人。”
说着右手一发力,刀尖直直向她眼睛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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