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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非颜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听闻对方是雪盏,一剑一剑,逼得更紧。
雪盏与她越交手,越是心惊。这个燕楼主人,一向声名在外,想不到剑法已经出神入化到如此地步。他也不敢分心,他以拳法擅长,但是拇指与食指间的伤口,开始影响他出拳。
两个大燕的绝顶高手,就此缠斗。雪盏毕竟上了年岁,就算是再老当益壮,论体力,也绝不可能是冷非颜的对手。他呼吸渐渐粗重,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冷非颜的剑却就此停下来,说:“大师老矣。不论谁派你前来,我剑下不杀老弱,你走吧。”
雪盏愣住,就算是在黑暗中,他还是可以感觉到半寸之外,她剑锋的寒意。他说:“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楼主约老纳到此的吗?”
冷非颜也是一怔,但是两个人都是戒备极强的人,她不敢分心去点火折子,说:“我接到一个故人的书信,让我在此与他相见。刚一进唱经楼,便被大师偷袭。”
雪盏惊住,他和冷非颜本来就从未谋面,只是下午时分接到燕楼的传书,称已有他私自收容逆党的证据,令他夜间三更前往唱经楼交出慕容若。否则法常寺上下数千僧人,都要为之人头落地。
雪盏大怒,他不能交出慕容若。但是燕楼这样的势力,说是有证据,确实是有可能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天衣无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反复思量,如果慕容若藏身法常寺的事被证实,慕容炎会怎么样呢?
但是他不能交出慕容若。他只有埋伏在唱经楼中,试图击杀这个威胁自己的人。
直到这时候,二人才发现事情有异。雪盏说:“老纳是接到一封书信,乃是燕楼以楼主名义所发。”
雪盏点燃火折子,从怀里取出那封书信,递给冷非颜。冷非颜接过来,沉声说:“书信确实是燕楼所发……但是我毫不知情。”她略略沉吟,如今能够在燕楼做手脚的人,只有封平。
当初她失陷灰叶原的时候,封平曾经代替她主理燕楼和燕子巢事物。虽然时间短暂,但是他在燕楼之中是否留有什么心腹,就不可考了。
再者,封平以前负责孤儿营的事,他对于这种江湖组织,非常了解。要动手脚也容易得很。
如今雪盏大师还在面前,冷非颜说:“我们都上当了,有人想借大师之手对付我。”
雪盏看清她的面容,也是吃了一惊。原以为以她的身手,无论如何也应该一大把年纪了。没想到如此年轻。他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如此看来,竟是老纳鲁莽了。”
他手上血迹森森,冷非颜服了一颗治内伤的丹药,说:“误会澄清,大师可以离开了。”
雪盏说:“施主方才中了老纳一掌,乃是开碑掌,此掌力道刚劲无比。如今既然误会澄清,老纳暗中偷袭毕竟有错在先,可否让老纳为施主疗伤?”
冷非颜略略运气,说:“感谢大师好意,不过我伤得不重,也有人可以治伤。”
雪盏这才点点头,转身出了唱经楼。
冷非颜心下还是有些担心藏歌,他刚一入晋阳城,就有人以他的名义送信。显然他的行踪,旁人了若指掌。如今他定然非常危险。她正下楼,行至大殿时,突然一剑横来。
冷非颜心中一凛,侧身躲避之时,已经出声:“藏歌?”
黑暗中,藏歌声音阴冷:“我问你,是不是你杀了我爹娘?”
冷非颜心下叹息,说:“藏歌。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藏歌又是两剑,在黑暗中被她闪过。他心下也是绝望,他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血海深仇,就此作罢吗?他说:“我兄长藏锋,是死在你手里吗?”
冷非颜说:“藏歌,我护着慕容炎,而当时他的任务却是要杀死慕容炎,立场相左……”
藏歌说:“真的是你。”
冷非颜缓缓说:“好吧,是我。”
藏歌悲声道:“可你还装作天真无邪,陪我在晋蓟古道的密林里,一遍又一遍地寻他。冷非颜,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肝?”
冷非颜说:“那时候,你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藏歌,如果当时我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藏歌吼:“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就是为了接近我,偷习藏剑山庄的武学,以便对付我爹,对不对?!”
冷非颜说:“藏歌,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解释,我没有杀藏天齐,也没有杀藏剑山庄的老弱妇孺,你中了别人的奸计。”
藏歌说:“我爹手上的伤,为什么会跟你的兵器吻合?”
冷非颜说:“因为我砍了他的手。当时燕楼确实接到屠灭藏剑山庄的命令,但是我也知道,当时的藏剑山庄其实已经名存实亡。我是约了藏天齐决斗,但是我没有杀他!你想一想,如果最初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偷学藏剑山庄的武学。那么藏天齐死后,我接近你是为了什么?”
藏歌发狂一般喊:“这么多年,你对我可曾说过一句真话?!你到底是怎么样冷血无耻的一个人,才会用沾满我至亲鲜血的一双手,过来拥抱我?!”
冷非颜不再解释了,黑暗掩藏着她的面容,她说:“我对你的解释,就此结束。别说我没有杀藏天齐,就算是我杀了他,凭你,可以报仇吗?”
藏歌慢慢握紧剑,冷非颜说:“来啊,给你一个机会。”
藏歌剑风如雨,瞬间笼罩住她全身各处。那样的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可是仍然困不住冷非颜。她的剑是无处捕捉的风,在他的剑网之间无形游走。
藏歌几乎绝望,数剑下去,却一直困在她的招式之中。
冷非颜说:“你拿什么报仇?就凭你这三脚猫一样的功夫?”
藏歌怒吼一声,不再防守,每一剑都是大开大阖地进攻。冷非颜轻意地击飞他掌中剑刃,制住了他的穴道,然后扛着他,迅速离开唱经楼。夜色昏沉,她说:“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我接下来的话你听清楚。你的行踪已经暴露,有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现在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藏歌不能说话,只能转动眼睛。冷非颜带着他,正准备离开唱经楼,突然外面箭矢如雨而至!
冷非颜一惊,她是能够躲避,但是藏歌却是无法动弹的。眼看所有箭矢都直奔他而去,冷非颜手中剑势如虹,挡在他面前,将流矢一一击落。但是万箭齐发,她又不是千手观音,当即就有两支羽箭透体而过。
她闷哼一声,已经回手解开了藏歌的穴道。然后藏歌回手,一把短刃刺入她腰中。冷非颜微怔,身后又是一箭贴着耳际而过。她轻声说:“你非要在这时候动手吗?”
藏歌咬着牙,他应该觉得快意,可是声音却哽咽:“我恨你。”
冷非颜左手覆上他握着短刃的手,说:“我知道。”
那时候藏歌的匕首卡在她腰中,而她的长剑在手。只消一剑,便可令他人头落地,血溅当场。然而她只是缓缓抽出那匕首,一侧身躲到圆柱之后,撕了衣带,缠紧伤口。
藏歌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欺骗我、羞辱我,你让我觉得我活着就是个废物!你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掉!!”
冷非颜吃吃地笑,说:“因为我爱你啊。”藏歌怔住,她系紧伤口,握着剑重又站起身来,外面的禁卫军已经围住了唱经楼,昏黄的灯光中,他们终于能够看清彼此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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