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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第1页）

第四十六章

妹妹有一天放学得很早，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城南中学找盛放，她一个人坐在街角广场旁边的废弃健身器材上。盛放做完值日之後出来已经很晚了，今天他一个帮手都没有，只能自己打扫，中午吃饭的时候碗又被别人打翻，现在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後背。他捂着空叫的肚子走过小广场的时候还是看到了那位小妹妹。正打算过去招呼对方回家，就发现她垂着头双手互相紧握，双腿也并拢。盛放看过去，在她坐着的裤子边看到了水渍。

她解释是因为下课的时候有人拦着她不让她上厕所，情急之下不知道为什麽就……现在也不敢回家去，害怕家长会打骂她。

“他们说我不该上他们的厕所。”

你不用管他们。盛放写道。

虽然今天的妹妹很是沉默，但盛放还是准备将她送回家，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系在对方腰上。在他伸手牵她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手里一直握着一个粉色的发卡。盛放取过来，别在了她的头发上。

很好看。

最後盛放将她带回家，给她找了一条自己以前不能再穿的裤子。路上遇见街旁的柳树，盛放摘了一条下来，又给她做成了头冠。他指了指柳枝又指了指她。

盛放就像真的哥哥一般为那个妹妹带去了曙光，这下他有些理解严老师所说的盛放这个人看起来没有什麽异常，他不仅没有异常，他甚至还能照顾到别人的情绪，体会到别人的难处。他从不计较其他同学对他的恶意，因为他总有方式很快地消化它们，并且他将这样的能力正传授给别人。

而这个妹妹，虽然这件事情上看上去有些和她曾经的性格不太相同，尿了裤子竟然也一言不发，但无疑是截止到现在简一发现的与盛放关系最为紧密的人，虽然那个时候她不到十岁，但童年时期遇见过的救星，简一相信那是值得记住一辈子的。

他心里开始有一个猜想，自己认识的盛放有没有可能就是她呢？

简一心里算了算年纪，如果日记里的妹妹好好地长大了，恐怕与这个盛放的年龄相差无几。而换句话说，如果假盛放与这最後一个案件关系密切，那麽也可以合理怀疑，之前的一切假盛放应该都有参与。

难道说……那个小杨哥与假盛放也认识，或者她们是同一个人？

简一只看过小杨哥很远的背影，还带着鸭舌帽，那个身型如果是女生，也说得过去。

简一一边思考着，一边又抓紧向後翻，当到最後一页的时候他忽然浑身一震。

那一页只有一句话。

李爷爷欺负妹妹了，我把他赶走了。

简一看向擡头处的日期，写明六月十九日，那是盛放出事前的两天，和盛爷爷的话也能够对得上。这才是李老头和这盛放冲突的来源，简一难以置信地又看了看日记的封面，当年这本日记在何处？为什麽没有作为证据被发现？

简一迫切需要知道当年事情的始末，在盛放被害之前发生了什麽，这件事情就只有那个妹妹知道。如今假盛放已经失踪了，只有那个小杨哥留下了一处空房子。小杨哥这个别称不管是不是日记里的妹妹，都已经成为了唯一的线索。

南锋那边盯了好多天，小杨哥都没有再出现，他想了想，感觉只能用自己的办法了。

他给方圆发去了短信，让对方帮忙留意一下盛放案之前的侦办进展。虽说这个案件已经备案到了市局，但若是区局还有人在跟进，简一害怕自己丢失线索。

陈浩的组里总是很忙，南锋之前临时借出来处理盗尸案的组员已经陆续回组，现在加上南锋就只有偶尔轮流的两个人在盯着六楼，而在今日也在简一的安排下全部离开。

凌晨三点总是天最黑的时候，简一到小杨哥的楼下时几乎所有的灯都是熄灭的。老楼房都有些年头，窗户外面整齐划一地罩着防盗网和蓝色破败的雨棚。

想要徒手往上爬并不困难。

简一刚爬上一楼的雨棚，莫名就想起了那日里救韩琳琳，那个女生版的盛放在自己翻出阳台的时候如此地担心自己。简一时至今日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是那个妹妹，当然也有可能不是。而自己在这个局中的作用，他同样未能勘破。那个女生接近自己，却什麽也没有做，如果真要选择一件她最在意的事，那恐怕就是简一自己，对方在意自己的情绪，在意自己的安全，也在意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简一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他不相信对方只是出于好心。

思索间简一就已经爬到了六楼的防盗网外面，有防盗网的客厅不太方便直接闯入，简一踩在楼下一户的雨棚上往边上挪到了卫生间的窗户外面，最後通过卫生间的小窗户挤了进去。

为了不声张，简一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房间内的陈设与他的想法相差无几，典型的出租屋，没有过多的个人物品，只有简单的必备家具。但这次简一比去到朱洪志家还有谨慎一些，小杨哥在背後做了这麽多事情，不可能什麽也没有留下。来到客厅时他看到客厅的餐桌上有一个花瓶，瓶中插着已经衰败的栀子花，现在不是栀子花的季节，能买到这样的栀子花实属不太容易。他靠近一些，看到栀子花的底部并不是用的一般扎花的绳，他摸了摸，好像是比较软的枝条，像是柳条。除此之外，在破败的花香里，他还隐约闻到了一点别的味道，这个味道实在是淡，但简一的鼻子还是能够识别出来。他循着味道过去，玄关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两件外套，味道在外套上更浓，是香灰的味道。简一用嘴咬着电筒，将外套取下来翻开了一下，是简单的运动外套男女都可以穿，但是身量比自己认识的盛放大，很可能小杨哥和那个盛放不是同一个人。

他将衣服挂回去，重新擡起手电筒，一眼就看到了客厅的墙壁中央，有一张自己的照片。照片的周围留下了许多粘贴过的印记，恰似每一部刑侦片里最终的大反派都会在屋里挂一整面墙的事件关系网一样，显然小杨哥也用这面墙贴多许多信息。本来或许是想要全部取下销毁，但可能是自己来找朱洪志那边确实让小杨哥措手不及，太过匆忙以至于墙上还留下了些许不痛不痒的照片，有许文景的生活照，也有王信博受害时的新闻贴报，而当中一张就是自己的登记照。

果然自己在他们的计划里面。

简一想着走近了一步想要将自己的照片取下来，大半夜在墙上看见，还是有些瘆得慌。他伸出手去捏住相片，手指一使劲，这才发现好像有两张重叠在了一起。

他心里一抖，屏住了呼吸将自己的那一张从订好的大头针下扯下来，露出了下面的照片。

熟悉的笑容里面返照在惨白的手电光里，竟然是沈世航。

离开的时候简一走的楼梯间，他将门合上，衣服口袋里揣着沈世航的照片几乎发烫。他沉默着看着那扇冰冷的门，掏出了一张打印好的盛放的死亡医学证明贴在了对方的门上。

盛放案如果按照沈世航留下的顺序，它不应该在此刻被发现，是简一自己在城南中学的调查让这个案件得以提前被关注，自己这个狗屎运显然不能在那些人的计划中吧？也就是说，小杨哥也好背後的人也罢，他们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在查盛放案，也意味着他们想要在这个案件里做的手脚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完成。

简一要告诉那个小杨哥，自己已经查到这里了，不管是阻拦自己还是有新的计划要实施，简一都要激对方现身。

简一离开楼栋的时候天都已经快要亮起来的，街上已经有早餐摊子的推车开始滑过，马路对面的人影正好在简一离开的时候看了过来。

“喂，嗯我马上回局里。”

那张打印的死亡证明上别的什麽也没写，简一也没有留下自己的电话，然而他知道，对方要找自己真是易如反掌。

他本来还想要看看小杨哥家里的情况，然後再等等的，但是沈世航的照片就出现在自己的照片下，他一刻也等不了。一个有逻辑性的思维导图会延伸出来许多的分支，一个分支通常只有一个作用且不可被替代，也就是说，不会有重叠的情况。那麽自己和沈世航对于小杨哥来说，作用应该是一致的。若是要更符合逻辑一点，那麽就是，自己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他们已经挑选过沈世航，不需要重复的道具。

简一意识到对方找上自己是什麽原因了，是因为沈世航死了，而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他们希望沈世航去做的。

或者说，都是沈世航做过的。他们与沈世航的死必定有关，那些人藏于暗处，仿佛在看自己是否要走向和沈世航一样的结局。

手机的震动吓了简一一跳，他打开来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约他一个人在南陀山公墓门口见面。简一捏着手机，深呼了一口气，他总算要见到那个人。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盛放吗？

对方说是要一个人，但简一不会真这麽老实。他提前将情况告知了南锋和方圆。南锋让他现在南陀山脚的殡葬用品店会和，简一进到店里却发现只有方圆一个人。

‘南老头突然接到法医通知去听尸检结果，他晚一点过来。’方圆打字解释道。

简一点点头：“那你等着他，你一个人别跟上来，不安全。”他说罢就要上山去，公墓设在半山腰，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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