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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背後的人就是钻了这一点漏洞。
可反过来说,漕运理刑的罢免权任命权均在刑部,但是,在外派的这一段时间里,其使用权却实实在在在漕运总督手上。
若真是漕运在运送货物途中以次粮替换新粮,那麽漕运总督知不知情,这是个很大的疑虑,静武帝担心的也在这个地方,漕运开了之後,地理位置实在太重要了,必须杜绝任何南朝以外势力的侵入,且漕运商税这一大头必须掌握在户部,也就是自己手中。
户部出了这样大的事,锦盈在家自然也听说了,只是没想到范家能无耻到走通那户科给事中的路子,让其愿意给他们做个无关紧要的僞证。
锦盈面上镇定自若,却在袖中捏紧了帕子,这晋王若是栽在今日,那她下辈子的指望可就全毁了。
她想了想,如今这个局面已经不是自己认不认‘私设暗卫’这一件事了,而是晋王在封地有没有暗中与徐州渡口的各路漕运官员私下来往,沆瀣一气,侵吞敛财,避税结派,甚至公然动了朝廷的军粮,若有,晋王意欲何为!
她沉吟片刻,忽然起身踱至范夫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范夫人倏然跳起,眸中震惊无比。
锦盈不待她反应,便呜呜哭道:“范夫人你大人大量,烦请能回家劝解一番范侯爷,我们王爷自幼丧父,失怙悲戚,幸得圣人和皇後怜惜,如履薄冰,战兢多年这才能活到今日,为此,他以羸弱之躯赴身河间,亲缇贼寇首级,以报圣人之天恩。这些日子,妾居内宅之中,日日悬心。婆母亦是命至垂危,然仍握着妾身的手,嘱托妾身谅解于他,言他是为圣人做事,乃是报效朝廷,是大丈夫所为。妾不懂范夫人所说的朝中之事,王爷也很少跟妾说起这些,只前几日来信之时,说是河间匪患已除,百姓安居之地,当再无忧惧,其信中拳拳之心非言语可以表达,若王爷是那敛财弄权之人,对着我这个枕边人何须这般慷慨陈情其对此战背後的民生之关切,且王爷信中提及无一不在赞颂圣人未雨绸缪,贤德圣明,就是因圣人的大度,这才令他从浑噩度日中解脱出来,能在有生之年,报朝廷奉养之万一。妾所说无一不实,有信为证!那信,妾也带来了,还请皇後和范夫人旁佐。”
说着,便将刘琛的信交予了身旁的宫女,由宫女呈递给了皇後。
皇後自然不会看他们夫妇间的私信。
锦盈眼睛通红,哭得肝肠寸断,单薄的双肩耸动的一抽一抽,她身材本就偏娇弱,今日又罩了一件春日里少见的碧色外衫,邪风飘入窗棂,吹起她衣裙下摆,盈薄若一块碧色的水玉,即将化在片片晨风中,她顾盼流转间,蹙起双娥,见那范夫人脸色颓苍如燃尽的尘灰,眉间又似昨日碾实的瓷雪,抿唇垂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锦盈再接再厉,嘤嘤弱弱的哭道:“其间之事,妾确实不知,只是敢问范夫人一句,若侯爷派去的虎啸卫能在过境前递句话,殿下他又何以会将几位认作匪患同党”
范夫人开口反驳:“胡说!虎啸卫俱是云南多年良卫,何以会被人错认为寇党,晋王妃,你这分明是混淆视听。”
皇後低头啜了口茶,唇边悄悄爬上笑纹。
这范夫人也太掉以轻心了些!
果然,锦盈听後,扑闪着一双含泪的眸子,追问说:“那三十名虎啸亲卫可曾验了腰牌,着了军服”
范夫人心头警铃大作,大呼‘上当!’
锦盈泪盈于睫,接着哭,“既然并无,那还是有这种可能,是不是”
范夫人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理都在她这边,只要咬紧了暗卫一事便好,不知自己为何竟顺着这晋王妃将讨论点歪到了虎啸卫行事不周之上,她此刻恨不得掌捆自己两个耳光。
范夫人很快理清了头绪,仰着头说:“那便是有这种可能,晋王殿下就能豢养暗卫,恣睢杀人了吗?”
锦盈心说,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当下从地上倏然立起,怒视着范夫人道:“既有这种可能,那便就不是单纯的‘借道’,殿下乃是在盘龙山率衆击杀的寇匪,距离驿站百里之地,一个在北,一个往南,如何能巧碰到一处,虎啸卫的人在殿下与匪寇浴血之时,绕到其後,是想做什麽诸将士方肃敌归来,难免悬着心,为保无匪寇同流之人逃脱出河间,动手处置,又何错之有妾虽是女流,但也深知战场瞬息万变,慈不掌兵的道理,将士兵卫们自尸山血海而出,戾气大了些,出手重了些,也是难免,就因为出手重了些,便要被扣上一顶‘私豢暗卫,意图谋反’的罪名了吗?”
范夫人脸色沉的可怕,咬紧的牙关甚至传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锦盈似是受了惊吓,遽然退後一大步,双手捂着脸哭诉:“范夫人,你们夫妇好狠的心思,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後宫,对圣人和娘娘进献谗言,是要活活逼死我们夫妻啊!可怜我夫君新婚不足一月,便撇下了重病的母亲,为国赴战,我....我...”
倏然风大,屋内重重垂帐猛然翻飞,‘咚’的一声,锦盈脸色苍白,竟晕厥了过去。
碧华宫顿时淆乱。
—
锦盈幽幽转醒时,已到了正午三刻,皇後看着她,眼神纠结,但她方转醒,许多话皇後也不便再追问,便吩咐宫人好生将她送往朱雀门。
出了碧华宫,转到甬路,锦盈袅袅靠在软轿上从窗格向外看,见送她出来的还是早上传话的内宦,这内宦姓路名泉,是个刚提上来不久的传话官。
锦盈下了轿子,那内宦装模作样来扶,锦盈便顺了袖子中一袋金稞子过去,以宽大的袍袖掩着,那太监笑得一口牙龈外翻。
“娘娘您慢着些,今儿风大,您身子方好,可别再叫这酸风吹着了。”
锦盈借着他的腕子向前走了几步,离其馀宫人稍远,弱柳掐腰,娇弱似四月绽开的海棠。
“大人!”锦盈掩帕开口唤道。
内宦们多是品秩不高的太监,即便是坐到了总管丶秉笔或是掌印太监的高位上,多数官眷也会人前喊句‘公公’,人後便是‘阉狗’,是以锦盈这一声‘大人’真是喊的这路泉热泪盈眶。
“大人今日明鉴,我虽是唐家女,但已嫁作他人妇,殿下往日在东都时,我便免不了受些闲气,如今殿下不在,老夫人又病榻绵延,我不过区区及笄的岁数,家里家外,万难周全。前几日几个欺主的刁奴,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给婆母投毒,陷害于我,若非身旁的人机警,只怕…,我这日子可真是...”
说着,锦盈眼底又泛上了红云。
陈泉听的悲从中来,掩面泣回:“王妃的难处,奴才都懂!”
晋王是什麽身份,跟着他能得什麽好去,且前几日王府扭送刁奴入狱的事,他也多少听了一耳朵,只是外面传是盗窃,不曾想竟是投毒,看来这王妃离开了晋王庇护,日子确实是不好过。
“可奴才人微言轻,怕是在娘娘面前使不上力啊!”
锦盈擦了擦眼角,端庄敛容道:“若大人肯,可否帮我一个小忙,无须大人到娘娘面前为我游说,既不得罪人,又能解我目下燃眉。”
陈泉竖耳恭听。
锦盈附在他耳边道:“劳烦大人寻几个机灵些的小子,将今日殿中的话传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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