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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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第1页）

第三十九章

通往城西的路要穿过一个小镇。镇子不大，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的房屋多是白墙黑瓦，只是街上行人稀疏，偶尔能看到几个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见了庄茉柔这陌生面孔，也只是温和地笑笑，倒让她紧绷的心弦松了些。

刚走到镇口的石桥边，一阵喧闹声就传了过来。几个半大的少年围着个青年人指指点点，嘴里骂骂咧咧地喊着“哑巴”“晦气东西”，有人还捡起地上的石子丢过去。那青年人低着头缩在墙角，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药篓，肩膀微微颤抖，侧脸沾着泥土，看着格外狼狈。

庄茉柔的脚步瞬间顿住，握着短刀的手紧了紧。她最见不得这样恃强凌弱的场景，尤其是对方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住手！”她沉声喝止，快步走上前。

少年们见她是个陌生女子，本想反驳，却见她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再不住手，这刀可不长眼。”庄茉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少年们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脸色发白，互相看了看，撂下几句狠话就一哄而散。庄茉柔收起短刀，转身走向墙角的青年人，刚想开口询问他是否受伤，却在看清对方脖颈间挂着的青铜药铃时愣住了——那铃身上刻着的药草纹，分明是洛乔的标记。

“洛医师？是你！”惊喜瞬间涌上心头，她怎麽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哑医洛乔。

洛乔擡起头，看到她时也愣住了，眼里闪过惊讶，随即化为浓浓的戒备，身体下意识地往後缩了缩，对着她比划着行礼，嘴里发出呜呜的感谢声，眼神却带着疏离。

“你怎麽会在这里？”庄茉柔刚问出口，就见洛乔在地上用手指写道：怕被灭口。她瞬间明白了——当初楚易寒虽放了他，却警告他不准再回药王谷，以楚易寒的狠戾，洛乔自然怕他反悔，才躲到这偏僻小镇求生。

连日来的劳累丶肩头的伤痛加上此刻的激动，让她眼前猛地一黑，头晕目眩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她下意识地想扶住墙壁，身体却软软地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前，只看到洛乔惊慌失措地冲过来的身影。

再次醒来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庄茉柔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小茅屋里，身下是铺着干草的木板床，身上盖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被子。屋子不大，角落里堆着药草，竈台边传来咕嘟咕嘟的煎药声。

“醒了？”洛乔端着药碗走过来，见她睁眼，连忙将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凳上，转身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和炭笔，在本子上写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庄茉柔挣扎着想坐起来，小腹处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坠痛感，让她忍不住蹙紧眉头。“我……”她刚开口，就被洛乔按住了肩膀，示意她躺下。

洛乔拿起炭笔，在本子上快速写着，字迹有些潦草却还算工整：“你身体太虚弱，还有……”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写下几个字：你有身孕了，快两个月了。

“有身孕了……”庄茉柔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没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可洛乔的字迹却像重锤般砸在她心上。

是山洞那晚……那个被药物催化的夜晚……竟然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巨大的震惊过後，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茫然，有慌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她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时候有孩子，这个属于她和楚易寒的孩子，在她最狼狈无助的时候悄然降临。

可这喜悦转瞬就被现实的焦虑取代。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香囊，那里藏着她营救楚易寒的唯一筹码。找到暗夜阁据点丶联系顾卿云丶用名单交换楚易寒……这些计划在她脑海里盘旋，可现在，她有了身孕。

小腹处似乎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那是新生命存在的证明。她怎麽能带着孩子去闯那些刀光剑影？暗夜阁的人手段狠厉，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可如果搁置计划，楚易寒还在他们手里，多拖延一天，他就多一分危险。

庄茉柔的手指紧紧攥着被子，指节泛白。救楚易寒是她唯一的执念，可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却让她第一次有了犹豫和退缩。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心里像被什麽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洛乔看着她变幻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麽，在本子上写道：安心养身体，孩子很弱，不能再劳累。他指了指药碗，示意她喝药。

庄茉柔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又摸了摸胸口的香囊，内心的矛盾几乎要将她撕裂。一边是生死未卜丶等着她去救的爱人，一边是腹中脆弱的新生命，是她和楚易寒在这乱世中唯一的牵绊。她甚至不敢深想，如果楚易寒知道有了孩子，会是怎样的反应？他还在等着她吗？他还活着吗？

洛乔能在药王谷生存，或许对江湖事并非一无所知，可暗夜阁行事诡秘，连楚易寒都讳莫如深，她又怎能贸然向这个满心戒备的哑医打听？庄茉柔沉默地端起药碗，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却远不及心里的滋味复杂。

她轻轻按在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是她与楚易寒跨越苦难的见证。可前路的刀光剑影，又让她不敢轻易将这个小生命带入险境。留下他，意味着营救计划必须彻底调整，甚至可能错失救回楚易寒的时机；放弃他，她又怎能狠下心肠，舍弃这血脉相连的牵绊？

药香在小茅屋里弥漫，庄茉柔望着屋顶的破洞，阳光从缝隙中漏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到底该怎麽办？这个孩子，她能留下吗？楚易寒，她还能救回来吗？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却找不到一个答案，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矛盾与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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