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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展臂拨鞘间蹬地扫腿,竟然上下齐攻。
“可还满意?”
季明远避无可避,他抓着季邈的小腿要掀人,却被季邈撑地间猛地旋身右拧,二人齐齐摔翻在泥坑中,滚了满身满脸。
季邈在泥中撑起身,冷静地问:“今日多有得罪。父亲现在,还打吗?”
“混小子,你以为两败俱伤能算得胜么!”季明远面色几变,终于撑身而起,副将连忙上前递了帕。
“戚川,”季邈抹了把脸,说,“雨天湿滑,回峰隘峡的路不好走,代我送别吧。”
他说完不再留恋,竟直直转身入了营帐。待到冲澡换衣而出后,戚川已自营门归来,正掀帘而入,他身后跟着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俱是身形颀长,眉目青涩。
“将军。”戚川说,“您前些日子要我挑几个家世干净的好苗子,我选来了。”
***
再三日宿州放晴,白玉兰花期短,此时已经只余残香。城内如今遍开迎春,这种花细密娇小,开时漫山灌野,灿如织霞。
司珹温泓在书房,窗边正探入一枝迎春花,二人均未去拨开它。
“如今朝中除却楼、方外,安州蒲氏也在快速崛起。”温泓说,“早些年他们接手雾隐山庄,由陛下指定代户部追责地方错账,从中捞了不少油水。那蒲家家主蒲既昌,现任安北府布政使。”
“听闻越州应伯年,与安州蒲氏打得火热。”司珹说,“温老,如此一来,我和将军来日还要他同结交吗?”
“安定侯应伯年出身微末,他原是云州云栈港人,因灾流离失所,入了东北军营做小兵。后来才慢慢发迹,成了如今东北边境军的将领。我在阁时,同此人打过几次交道。应伯年性格沉静,为人低调稳重,绝非有心争抢之人。”
“可这世道最难得的便是不争。弱者难争夺,因为无力;强者难独善,因为不能。折玉,你手下没有兵,小邈也才挂帅一年,肃远王却做了二十年西北统领。如若来日他拥兵自立,你们当如何脱身自保,又当如何与之抗衡?”
温泓伸指,在地图上圈了圈东北越州:“这地方,你与小邈不得不去。”
“我明白了。”司珹拱手,恭敬道,“温老教诲,折玉铭记于心。”
“这些日子,我能同你说的大致已说尽。”温泓咳嗽两声,摆了摆手。
“眼下我要去祠堂,将澜妹的东西带还给她。随你与李十一去蓬州的人,我已吩咐妥当。今日午宴后,你们便可动身。”
温泓缓缓站起,拂袖要往祠堂去,司珹连忙来扶,他舌尖抵着齿缝滑了一遭,试探着小声问:“大恩难偿,虽然于礼僭越,但今日我可否陪您同......”
“你是好孩子。”温泓拍拍他手背,慈祥地说,“这算不得僭越,如此知恩图报,澜妹也定然会欢喜。”
祠堂清幽,司珹候在外面,待到温泓出来后,方才轮到他进去。他跨步入享堂,他在幽微烛火与细渺长烟中走得很稳,直至门在背后被关严实,方才猝然跪倒在地。
他仰首看见诸多牌位,恍惚间,就又回到前世温秉文带他来祠堂的那个下午。彼时外祖已驾鹤西去,可幸而,今生那白发老人仍在堂外。他抬眸扫过去,于木牌一隅发现了母亲。
故女温讳秋澜,父温泓泣血敬立。
只一眼。
司珹的泪就淌了满脸。
前世种种,他俱不敢再追忆,只能深深拜下去,将哽咽都咬在唇齿间,藏进衣袍里,浑身抖得不成样。穿堂风就在此刻拂来,香案细烟听凭风引,轻轻绕至身侧,抚过了司珹眉眼。
“出嫁前澜妹告诉我,”记忆中的温秉文摸着司珹发顶,轻声说,“她日后若有孩子,一定要将他养得顶好。”
白雾袅袅,似有若无地缠裹住他,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才散尽。这是一次全然属于母亲的、穿迭尘世的相拥。
小邈,小邈。
你此去山高水远,逐鹿难为、杀机四伏,你与你呀......
千万要当心。
司珹抹净了泪,就再藏不住锋芒。直至被风吹干眉眼后,他方才起身离去。
宿州连明往蓬州长赫,整整六百四十二里。细雨朦胧间山道迢迢,司珹的衣袂翻在风里,佩剑长穗赤红,皓白的腕握得住刀。
他是这苍白天地间,最最鲜活的一抹色。
翻越光宁山,长赫城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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