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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荷脸上的惊喜转瞬即逝,她很快就压下了心中的雀跃,故意板着脸,露出了不悦的神情来:“你来干什么?我不都说了会取消婚事吗,你这是信不过我?”
谢翎充耳不闻,询问货郎:“这花灯怎么卖?”
货郎搓着手笑盈盈道:“您要哪盏?”
谢翎指着崔荷手里拿着的兔子花灯,货郎谄媚的脸上褶皱深了几层,看公子装束,非富即贵,比起小丫鬟来,他出手更阔绰。
于是货郎狮子大开口道:“三十文。”
金穗与银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真当我们冤大头宰啊!
谢翎一声不吭地掏出荷包给钱,货郎把禾杆摘了,取出兔子花灯递给谢翎,谢翎接过花灯,递到崔荷面前。
崔荷嘴角快要飞起,但是幸好被她及时压住,她斜眼看他,硬邦邦地问道:“给我做什么?你不会是要送我吧,我哪儿受得起呀。”
话虽如此,眼睛里的笑意还是没办法逃过金穗和银杏的眼睛,崔荷瞪了偷笑的二人一眼,示意他们别得意太早。
谢翎正眼不看崔荷,自然错过了崔荷主仆三人戏谑的眼神。
好半晌,他才语气僵硬地答道:“就当是谢礼。”
崔荷还以为他是真心想送自己礼物呢,没想到却不是,顿时便气鼓鼓道:“谢礼?谢什么礼,谢我替你摆脱了一门亲事?你放心,我又不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再说,谁想要嫁给你了,我也很烦恼好不好……”
谢翎轻嗤一声,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不是,是谢你替我隐瞒了暗镖。”
崔荷噎了一口气,接过兔子花灯后剜了他一眼,得寸进尺的说道:“一盏破灯就想打发我?”
谢翎挑眉:“那你想如何?”
崔荷眼珠子一转,眼睛扫过面前各色各样的摊贩,忽然心生一计,不是喜欢做冤大头吗?那她就让他做个够!
上元节不设宵禁,就连打更的更夫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随着时间推移,临安街上的行人不减反增,主街上的行人更是增了一倍有余,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崔荷像是一阵旋风,临街商铺见着什么有趣的就拿,面目狰狞的年兽面具,雕刻滑稽小人的鼻烟壶,街头卖画书生的墨宝,看似精致实则制工粗糙的瓷器花瓶,她两手空空只需纤纤玉手一指,东西自有金穗银杏拿着,而冤大头谢翎就只有给钱的命。
“崔荷,差不多够了吧。”谢翎出门没带多少银两,如今被她挥霍一空,仅剩几枚铜板傍身。
“你要是没钱,我先借你。”崔荷跑到金穗身侧掏出荷包,把里面的碎银铜板全拿出来,塞进谢翎的手里。
谢翎:“……”早知道他就装穷了。
崔荷兴高采烈地继续让谢翎为她散财,可散着散着人就不知去了何处,举目四望,竟连她的丫鬟都找不到了。
她似是走丢了……
崔荷着急地往回找去,拨开密集的人流,四处喊谢翎的名字,她只顾着着急,却没注意脚下,有人踩她脚,有人撞她肩,崔荷被撞得迷迷瞪瞪的,待她走到街尾,才发现自己手里的花灯没了,腰间的玉佩也没了。
她皱着眉寻了护城河边的石凳坐下,心下憋闷,玉佩丢了不要紧,花灯怎么也没了,那是谢翎送给她的第一份礼。
护城河里忽然传来一阵阵说笑声,崔荷抬头望去,就见护城河中有小艇穿梭而过,船夫在船头撑着竹竿,艇内或坐着锦衣华服的青年,或坐着谈笑打闹的姑娘。
又有一艘小艇缓慢驶来,她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樊素坐在艇内,她的对面竟坐着一个男子,那人不可谓不熟悉,正是许如年。
便见许如年拿折扇挑起樊素的下巴,樊素不耐烦地拍开他,满脸都是抗拒,她起身坐到另一头,许如年风流肆意地靠在窗铉,笑容里多了几分轻佻。
许如年风流浪荡惯了,打小就在女人堆里混,身边都是些酒肉朋友,唯一一个正派清流便是谢翎,幸好谢翎不似他那般随意,会时常出入风月场所。
他什么时候与樊素认识的?樊素似乎也不曾跟她提及过许如年的事,待下次见面,定要好好追问。
小艇消失在了河道里,崔荷垂下羽睫,暗自叹息,走了大半宿,身体早已扛不住,她只想回她的香软床榻躺着歇息,再让金穗替她揉捏酸软的筋骨。
街头的人流渐渐散去,已有商贩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去,二更天的梆子也响了起来。
崔荷起身,沿着河道往临安正街走去。
护城河附近设有花船,已有几艘开了出去还未归,有一艘没开走的花船停泊在岸边,还未走进便能闻到一阵让人酥软的脂粉气,有靡靡丝竹之声响起,透过舷窗可见幢幢人影,嬉笑打闹声,娇嗔怒骂声,让路过的良家女皱紧了眉。
崔荷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误闯了不该闯的地方。
她折身离去,稍一抬头,便看到身姿挺拔的谢翎站在不远处的竹棚花灯底下,她正欲提步靠近,就看到了从他身后走出来的秦柔。
秦柔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谢翎,她自从听闻谢翎要与郡主成亲后,心中便慢慢滋生出怨念来,都怪她那愚蠢的父亲,若不是他递了退婚书,那今日与谢翎成婚的就是她了。
她父亲被调离汴梁,下放到翁县做个地方官,她与宁国侯世子的婚事也因他父亲仕途波折而中断。
此番离去,不知还有没有回来汴梁的一天。
纵使不甘,也回天乏术,此番与谢翎重逢,她也只是想与他说最后一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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